唐瓔不依不撓,“知道的是賞梅一事,還是……”她頓了頓,“‘祭拜藥王菩薩’一事?”
聞此一言,週年音神色微變,和周惠對視過一眼後,又看回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究竟想打探什麼?”
唐瓔狡黠一笑,直言道:“你跟阿惠來長寧寺的目的。”
話雖如此,可她本人其實對伯府的內宅隱私並不感興趣,只是周氏姐妹的言行太過反常。
據梅園灑掃的僕役交代,來長寧寺的女眷共有三人,而伯府的下人也說了,是舒姨娘帶姐妹倆出的門,如此一來,舒姨娘又去了何處?
唐瓔望著香火綿延的大殿,決定詐詐姐妹倆。
她問兩人是否為紀念藥王菩薩的誕辰而來,周惠認了。
先不說藥王菩薩的誕辰是幾時,單從大殿內唱著《往生咒》,以及周惠頻頻朝殿內張望的動作來看,若她沒猜錯,舒姨娘應當在裡頭偷偷祭奠著什麼人。
可蹊蹺的是,伯府近日並無大喪,而且就算有人過世,也該是由伯爺和伯夫人帶著一幹嫡系子嗣前來祭拜,而非舒姨娘所引。
遠寧伯周懷錄常年在外眠花宿柳,聲色犬馬,鮮少過問後宅之事,對小妾帶著姐妹倆出府散心一事也未必會上心,然而周氏姐妹倆的反應著實超乎她的意料。
“寒英,我們……”
連聲詰問之下,周惠似乎洩了氣,她再也忍受不住,紅眼眶辯解道:“我們當真沒幹違逆的事兒。”
一旁的週年音腦子還算清醒,昔日章寒英在太和殿上舌戰群儒的風采猶然在目,如今她官至三品,洞察力也比從前強了不少,若是有心要查,未必不能查到真相。
與其等她主動來挖,不妨就此賣都察院一個人情,橫豎她們也未行惡事。
“我們在祭奠已故的二哥,今日是他的忌辰。”
“二哥?”
唐瓔聽言微微一頓,遠寧伯還有別的孩子?
週年音頷首,聲音聽起來有些滯澀,“二哥是舒姨娘的孩子,自出生起便夭折了,我跟阿惠都沒見過,今日之行,也是舒姨娘堅持要來的。”
這倒有點兒意思……
據唐瓔所知,遠寧伯的子嗣共有五人,即周夫人所出的嫡系一脈,也就是周皓卿、周長金、和週年音三人,以及舒姨娘所出庶系一脈,即周誠和周惠兄妹倆,僅以序齒來看,行二的理該是嫡長子周皓卿,遠寧伯府對外也是這般宣揚的。
這故去的“二哥”……究竟是從何時冒出來的?
周氏姐妹倆的神情不似作假,神思流轉間,唐瓔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
往昔在書院時,那人對周惠的態度便稱得上“過度關心”,而後她赴任青州府,馬車經過京郊時,恰逢遠寧伯在山莊舉辦壽宴,也曾瞧見那人提著禮品欲去赴宴。
這一樁一件,無不說明那人與遠寧伯府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只一點——
墨修永生於立春,與這位“二哥”的忌辰似乎完全合不上。
恰在此時,吟誦聲戛然而止,一位年逾五旬的女子自殿中緩緩走了出來。
女子一身深綠色的軟銀輕羅繡花棉袍,外罩同色青蓮絨灰鼠披風,身形高大,氣質卓絕,秀發墨中帶白,鬢角處還輕輕貼著幾縷銀絲,淺褐色的瞳眸中閃爍著沉毅的光。
此人正是周誠和周惠的生母舒姨娘,同時也是福安郡王的母妃舒太妃的庶姐。
今日是她次子的忌辰,思及過往,難免叫人心中不暢,可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的眼眸中並無哀色,只有一派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