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晚年可謂罪惡昭著,聲名狼藉。折殺馮齡一舉,已然讓他成了辱國殃民的典範,雖於慶德末年就已病故,然而天怒民怨之下,這歷史的罪人總要有一個活著的人來當!”
寂白的雪幕中,他的嗓音隱透著蒼茫,如迷途的夜鶯。
“無論是青叔還是玄叔,亦或是我這個奸賊之後,唯有以血肉之軀來祭奠,方可平息民憤。”
“——墨修永!你撒謊!!”
唐瓔怫然傾身,鹿眸中浮動著波濤洶湧的駭意,嗓音如冰般泠寒。
“昔日你於柳都門命懸一線之時,孔青曾救你於水火,不惜自傷一刀護你回京!你便是這般報答他的?!”
她三兩步踱至男人跟前,下頜輕揚,迫使他直視著她眸中的怒火。
“你心中豈會不知,孔青若是以孔玄的身份入京,會遭到怎樣滔天的惡意!!”
女子的氣息猛然靠近,墨修永微微一滯。
被那樣尖銳的目光審視著,他忽覺心頭一空,悵然若失般,胸口泛起陣陣鈍痛。
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那個於邗江邊浣足拾慄的小姑娘,不知從何時起,竟悄悄生出了鋒牙利齒,稍有不慎,便能將人撕得血肉淋漓。
“我不會害青叔。”
當人在失信時,一切解釋都顯得如此蒼白。
然而他並未撒謊,他只是在等人罷了。
“——大人在等裴序吧?”
唐瓔後退半步,眸中閃過一抹譏誚。
“就在方才,裴大人的來信已經被通政司截獲了。”
她仍然凝望著他,目光隔著飄雪,直直落入那雙年少時曾令她魂牽夢縈的鳳眸中。
鳳眸依舊惑人,光影漆黑如潭,卻再無往日半分朝氣。
凜風襲來,似有利刃刮過鼻樑,帶起陣陣痠痛之意。
強寒的刺激之下,唐瓔愈覺頭腦清醒,語調也愈發寒凝。
“大人這番拖延之舉,幾乎是擺明瞭告訴了我們誰有異心。”
她如孤松般挺立在雪幕下,朱袍熾烈,眉梢眼角皆浸滿了雪,眸中怒火越燒越旺。
“我們......我們……”
墨修永諷然一笑,反複咀嚼著她口中那句“我們”,眸中閃過一縷強烈的自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