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聽到此處,陸諱眸光一頓,面部肌肉出現了難得的緊繃。
“那子旭……難道……”
黎靖北懶得搭理他,眸中笑意不減,似妖花般攝人心魄。
“周皓卿太蠢,滿門心思只想做宰相,自以為在錦州境內製造刺殺便能讓朕對舒太妃起疑,殊不知太妃娘娘本就無心皇位,為避禍,不惜大費周折自毀名聲——頂著“招男妓”的罪名被父皇趕出建安,這才讓皇叔遠離皇權鬥爭,現如今好容易太平一些,她又怎會再起心思?”
舒太妃雖是通達之人,卻於時局並無助益,真正起作用的,反是被陸諱視為“阿鬥”的黎珀。
鑌鐵並非千秋閣最初使用的武器,而黎珀派去蒔秋樓“刺殺”皇帝的小廝——所攜短匕卻是鑌鐵所制,便是在提醒黎靖北——千秋閣已經易主了。
“齊向安年壽已高,且地位尊崇,能被其稱為‘老師’的人,朕想來想去,也只有在世的三儒了。”
簪花宴上的賜劍之舉,一為試探,二為警告。
彼時黎靖北尚不確定“老師”的身份,遂先贈鑌鐵劍,後又借用荀子之言說了些感恩戴德的話,也是想給那人最後的機會。
“只可惜……你到底辜負了朕的一番心意。”
聽到此處,陸諱頷首,眸中卻並無悔意,只向一旁的緋袍女子投去了然的目光。
“再之後,你便透過齊葛氏的說辭進一步確定了‘老師’的人選,對麼?”
唐瓔並未接話,只一雙清亮的鹿眸沉靜地盯著他。
無聲便是預設。
暮色四合,山間蒼茫茫一片,日頭西墜之時,明暗交接,光影亂舞。
蒼勁的翠竹下,一男一女攜手而立,一個白衣翩翩,一個緋袍烈烈,莊嚴而冷凝,華光的氤氳下,他們如天神般慈悲,又似索命的魑魅般攝人心魄。
頃刻,山下的梆子聲響起。
宵禁已至,城門封閉。
此時此刻,陸諱也清楚——陸子旭不會來了。
不知為何,心下反而鬆快了許多。
他索性棄了甲,席地而坐,望著天際的薄暮,仰面笑嘆出聲——
“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
此乃莊周之言,亦是他的人生格言。
少時唯法是從,老了獨尊道術。
他並非不通悲喜之人,只是對於生與死的態度,早已有了道家的超然。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籌謀半生,最後竟會敗在自己兒子手裡。
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