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在書院進學時,我聽聞您染了咳疾,遂買了袋枇杷托子旭帶給他,卻被告知您不吃任何果物,便是連果脯……也不愛吃。”
很顯然,羅彙一早便知道陸諱的習慣,遂並未將他囊括進名單之中。
“當然,從這點來看,只能說明你們二人相識,關系的深淺尚不明確。真正讓我起疑的,是你在齊府的舉動。”
唐瓔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殘血,眸色忽而變得幽深——
“齊夫人告訴我,齊向安有一名‘老師’,那名‘老師’曾去齊府做過一次客。做客當日,齊向安特意囑咐她——‘來人身份隱蔽,不必準備瓜果茶酒’。”
“身份隱蔽”一詞就很耐人尋味。
貴客登門,備些瓜果茶酒招待才符合禮數。就算是來人身份特殊,不便見外客,齊向安也可令夫人備好後放在門口,待客人落座後自己去取,可他卻壓根兒就沒讓齊夫人準備,原因只有一個——
貴客不飲茶,不吃果物。
聽到“齊夫人”一詞,陸諱恍然,“齊葛氏?”
唐瓔頷首,“不僅如此,‘老師’過府那日,齊夫人雖未看清其樣貌,卻遠遠瞧見過他的身影……”
齊夫人告訴她,“老師”身上別著一把劍,花紋十分挺特別,當她問及那位‘老師’的登門時日時,齊夫人又說,是廣安四年六月廿左右。”
唐瓔頓了頓,續道:“廣安四年六月廿,恰是簪花宴那日。若我所猜不錯,那把“花紋特別”的劍,應是鑌鐵劍,乃陛下答謝群臣時賜與四儒的。”
四儒中,劉澤騫早逝,受劍的人便只剩下陸諱、朱明鏡和鐘謐三人,唐瓔便是由此將老師的人選鎖定在他們身上的。
陸諱瞭然,“原來如此。”
他望著面前的女子,眸中的欣賞之色愈發濃厚,憚意也愈發深刻。
許是他眸中迸發出來的攻擊性太過強烈,黎靖北深感不適,旋即廣袖一翻,將唐瓔拉到了自己身後。
暮色下,兩個男人互相對望著,一個殘暴如鷹,一個狡詐如狐。
耳邊兵戈之聲漸止,有細微的笑意自鷹的眼角流出,狐卻並未受其擾,只沉靜地盯著鷹,眸光有如利刃,似要將他的心髒刺穿——
“為禍亂民心,你先是放出朕與北梁勾結的謠言,後又令那姓劉的老者帶人去黃梅山敲鑼造勢,意圖擊潰朕的心防,讓朕自亂陣腳。你以為朕會為你所激,為求自證而遠徵北梁,便買通車夫,令埋伏在山道口的林歲將朕截殺,最後趁亂扶植朕的皇叔上位。”
“計劃是好的,只可惜……”狐貍笑了笑,紅痣張揚,魅惑萬千,笑意卻不達眼底,“你算錯了。”
聽帝王提起黎珀,陸諱冷哼一聲,眸中的不屑再也掩飾不住,“雖有孔明在側,只可惜,那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竟敢自比諸葛?
黎靖北覺得有些好笑,為這位名儒的狂妄。
“你可知?朕的皇叔自始至終就沒生過叛心?”
他望著面前的老者,忽而唇角勾起,眸中狡意乍現——
“舒太妃在你手上,皇叔這些年不得已才會假意聽令於你,可你沒想到的是,早在錦州之時,真正的舒太妃便被朕的人掉了包。”
朝中暗流湧動,幕後之人既欲以黎珀為主,其母必是關鍵,是以他和阿瓔那日在梅幽堂見過太妃後就令人將她轉去了別處。
換言之,陸子旭救的,也並非舒太妃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