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女兒,離宮了。”
“知道你不打算帶她走,她自己先走了,看情況,似乎也不打算同你告別。”
陸諱顯然沒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如今錦州失守,他哪兒還顧得上那些。
遂毫不在意地蔑笑一聲——
“那是她自己的事兒。”
他對身後的侍從比了個手勢,竹林中很快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音。
滾滾黃沙之中,女婿的身形如修竹般挺拔,眉眼如鋒,氣質若蘭,銳利與平和,在他身上相得益彰。
恍惚中,他忽然就想起了昔年嫁女的事兒。
敏銳如他,自然也清楚太子心有所屬,以容時的痴情,嫁去東宮只會萬劫不複。可為了大業,他仍眼睜睜看著女兒往火坑裡跳。
畢竟女兒越是猖狂,就越顯得他這個做爹的與世無爭。
況且……容時明面兒上的張揚,又何嘗不是一種低調?他恰好可以藉此來掩蓋自己的野心。
世人皆知,天子與貴妃的那段姻緣是容時撒潑打滾求來的,實則不然——
那段“不被他看好”的姻緣,與他暗地裡的鼓動脫不開關系。
在他的計劃之內,一切水到渠成。
嘉寧末年,先帝身子每況愈下。三王之中,恭王世故卻難成大器,靖王的陰狠浮於表面,恐難善終,太子登極是遲早的事兒。
他是四儒之一,地位崇高,再頂著國丈的身份,將女兒滲透宮中,即便不能有所作為,卻也能替他省去很多事兒。
他將一切都看得清,算得透,卻也將一切都當成過程,直到那個人上位,才算完成了他的大業。
金色的竹林之中,老者的瞳孔中倒映著嗜血的決絕。
唐瓔望著他,不免覺得膽寒。
陸諱此人,何其涼薄。
齊向安、周皓卿之流倒也罷了,就算對自己的兒女,他也只有薄情寡義。可若說他貪圖富貴,崇尚權勢,卻也不盡然——
以他的心智,他完全可以讓自己成為第二個鐘謐,權傾天下,威震四方,可是他沒有。
“你究竟在乎什麼?”
面對女子的提問,陸諱顯得格外平靜,幾乎不帶猶豫地脫口而出——
“我的學生。”
唐瓔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眉眼間滿是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