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永頷首,說了些賀喜之詞,目光落到唐瓔頭上的銀花上,頓了頓,又轉頭看向周惠。
他將手中的桂枝緩緩簪入周惠的發髻中,鼓勵道:“我覺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龍雲雨,時與命猶需天付。”【2】
周惠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明白墨夫子此番是在勸慰她莫氣餒,莫自哀,當豁達心境,盡歡人生,以候良機。
桂枝被別入發髻的瞬間,落榜的失望竟也驟然得到緩解,周惠靦腆一笑,朝墨修永施禮,“多謝墨夫子。”
墨修永點頭,唇角亦露出淺淡的笑容。
周誠蹙眉,內心隱隱有些不悅。周惠是他未出閣的親妹妹,而墨修永則早已有了家室,此番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獨獨為她這落榜之人簪花贈言,實在有失妥當。
文人之間有些話不會挑明瞭說,況且墨修永替周惠簪花時手還刻意避開了她的頭發,也算不上出格之舉,故此周誠心中雖然在意,卻也並未多說什麼。
唐瓔也覺得奇怪,以她對墨修永的瞭解,他雖風流豁達,卻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對在意的人可以捨身相救,對旁人卻可以冷漠至極。
墨修永對周惠的態度很微妙,既親切,又有一種兩人不是很熟悉的感覺。
不得不說,經年不見,他的氣質變了很多,原先的恣意瀟灑不在,倒跟沉默穩重的周夫子越來越像。兩人都是清俊儒雅的長相,氣質也越來越相似,若放在過去,她實在無法想到有一天會把“儒雅”一詞跟墨修永聯系起來。
又或者說,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這廂事畢,書院那廂又闖進來一人,是已故罪臣傅君之妻李悅。
從漳州一路趕到建安,她顧不得舟車勞頓,進了書院就對李書彤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白眼狼!自私鬼!狼心狗肺的東西!李家養你不如養頭豬!”
見了李悅,李書彤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連收拾書案的手都不帶停的。
李悅的情緒太過激動,衣衫不整,面容憔悴,眼中充滿了血絲,想來是過得並不好,與她一年前趾高氣昂的模樣大相徑庭。
“你找我何事?”李書彤淡淡地開口,這也是她一年前曾說過的話。
李悅失了智,已然聽不進任何話,惡狠狠地盯著李書彤的臉破口大罵,“畜生!小偷!沒娘養的賤貨!”
說罷竟想上來打人,卻被一根銀槍隔空一擋,被狠狠摜在地上。
仇錦擰眉,上前怒斥道:“書院乃修生養性之地,豈容你在此撒野?!來人!”
很快,兩名羽林衛聞聲趕來,他們是皇帝派來守護書院的親兵衛,自然也聽仇錦差遣。
“仇大人有何吩咐?”
仇錦指了指地上的李悅,“將此人‘請’出書院。”
“是!”
說罷,兩人一左一右架起地上的李悅就往外走,她卻猶自不服,一邊被人掣著一邊罵:“李書彤你什麼人你自己心裡清楚,懦夫!白眼狼!”
就在李悅被拖離書院的一瞬間,李書彤回了頭,淡聲道:“我知你先後喪父又喪夫,心中定然悲痛至極……”
她笑了笑,露出明媚的眉眼,光華璀璨,“可是這與我又何幹呢?”
隨著羽林衛走遠,李悅的痛罵聲也逐漸消失,她方收拾完行囊,正欲赴宴,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後悔嗎?”
轉過頭,是唐瓔無悲無喜的臉,她聽見她問:“李知府的事,你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