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又見面了。”
陸容時一身煙羅綺雲裙,衣袂飄然,朱唇皓齒,雙瞳剪水,悠然自得地打量著她,身後還立了四個錦裙宮婢。
她那身綺雲裙極為繁複,紗織細薄,赤橙交接,如烈焰般灼灼而華麗。
憶起往日的大火,唐瓔瞬間呼吸急促,後背冷汗涔涔,視線從陸容時頭頂的金釵上劃過,覺得頗為刺眼。
陸容時顯然也注意到了唐瓔的輦,一雙美眸戾氣橫生,“章大人膽兒倒是大,竟敢在宮內乘輦!”
唐瓔強忍不適,回道:“臣有腰傷在身,故得陛下格外開恩,娘娘若有異議,自去同陛下商量!”
聽了這話,陸容時怒火中燒,一張俏麗的芙蓉面也變得扭曲。
忽然,她笑了笑,圍著她的轎輦踱了一圈,悠然道:“唐瓔,你記得你上次見到本宮時,本宮說過的話麼?”
唐瓔一頓——“下回入宮,別讓本宮再抓到你。”
陸容時惡狠狠地注視眼前的女子,想起陛下數年來為她的付出,心頭似在滴血。
她自小愛慕黎靖北,陸府初遇,一眼萬年。
那是個身姿頎長的少年,瞳眸微淺,容貌俊秀,還帶著異族的妖冶,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孩兒。
那時的他還只是大皇子,她默默看著他一步步當上太子,再到天子,二十多年來守心如一。
嘉寧十四年,大皇子隨驃騎將軍擊退北梁,立下大功。返朝時,她立在茶樓裡,看騎著駿馬的他受萬民來賀,光華璀璨。
陸公雖為四儒之一,在讀書人中頗有些賢名,於朝中卻並無實權,更無心攪入三王相爭的局面中。陸容時明白,他想問鼎,她卻幫不上他。
她原以為大皇子只是她春閨中的一場綺夢,卻未曾料到兩人會有交集。
黎靖北獲封太子後,她便將自己的心思藏了起來,直到兩年後,他父親對她說——
“容時,你瘦了。”
父愛如山,陸諱對家中的四個子女向來嚴厲,這還是她頭一回從父親眼中看到心疼。
她不由心下一軟,笑道:“上月長了些肉,近幾日便沒怎麼吃。”
聽了她的回答,陸諱並未戳穿,眸中憂色不減,隔了半晌道:“近幾日,陛下為儲君擇妃,太子妃的人選已定,是忠渝侯府的嫡女,昭儀娘娘也欲將自己的侄女送去做選侍,唯有側妃一位還空著。”
陸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若想進東宮,便只能做小。
他說這話時,眼中透著濃濃的不贊成,陸容時明白他的意思——天下沒有哪個父親會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去做妾,即使她所嫁之人貴為太子。
然而陸諱既然將此事提了出來,便是知她所想,並將選擇權交給了她。
她也明白,父親勞碌多年,致仕後只想清靜無為,無意黨爭,然而——
“父親……您能幫幫我嗎?”
嘉寧十六年,她如願嫁給了太子。
太子外表溫良謙恭,卻天性冷漠,對待後宮眾人更是不假辭色,她原以為他生性如此,直到——
她木然地看著唐瓔,聲音發緊,“青州疫發,陛下遭靖王誣陷時,你父親卻突然倒戈,群臣上書請求廢妃,可陛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