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收回手,靠在床柱上亦不言不動。
不知靜坐了多久,聽見窗外打鳴聲方曉得天亮了。
銀環掀開被子坐起身,黃藥師來扶他。
見他扭頭瞧著自己好一會兒也不動,後知後覺的問道:“疼麼?”
銀環像是才回神,先是訝然,隨後笑起來,推開他的手自己下了床。
“還能聽到你這話,真有意思。”他抱著胳膊伸了個懶腰,於晨光熹微裡回頭對他笑,“好多年沒聽你問了。”
輕飄飄丟下一句話,他自顧自翻找起包袱裡的衣裳:“我放船上的東西可是都被你收來了?”
黃藥師愣了一瞬才答應:“找什麼?”
他上前攔了小崽子亂拱的爪子,“我來。”
“隨便拿身就行,都是前兩日方取的,穿過髒的還扔著呢。”銀環推開一步,“那些你沒動吧?”
“叫夥計尋人收拾了。”黃藥師對著一兜的裙子隨手拎出一套遞給他,“曬洗好便送回來。”
銀環無所謂的點點頭,拿了衣服自去屏風後換了。
屋內一時靜默。
黃藥師摸了摸冰涼的茶壺,望了一眼實木屏風,問:“早上想吃什麼?”
“等我會兒,去城東那家鋪子吧,那兒餛飩好吃包子也香。我喜歡他家的辣子油。”
黃藥師頓了頓,還是伸手提了茶壺:“好。茶涼了,我去換一壺。”說著,推門出去。
木門開合聲落下,屋內一時愈靜,銀環低頭繫上腰繩,十指靈巧的打了個繩結。抬頭時才猛然反應過來,或許黃藥師問的不是那個意思。
一碗餛飩一屜包子,當年他也是會親手做給銀環的。
只是銀環習慣了,他早就習慣了沒有對方的生活。
拿盆裡的冷水洗漱了,三兩下挽了個簡單又合宜的發鬢,再從包袱裡找出妝匣快而細致的施上脂粉。
黃藥師提了熱水來,卻見銀環已梳洗妥當。
銀環回頭,笑容淡淡,自然問道:“你幫我看看,這些口脂哪個顏色更好看。”
原本幹幹淨淨空空蕩蕩的桌子前現今擺滿各式各樣瓶瓶罐罐。黃藥師先將水放桌上,又去淨了手,隨後才走近拿了個描金的小瓷瓶開啟來看,看了一眼又放回去,拿起下一個。
銀環便託著下巴看著他,等著他慢慢看慢慢挑。
待把所有小瓷瓶都開啟看了個遍,黃藥師才挑出其中兩個拿描脂筆沾了沾抹到手背上試了個色,最後將第二個試色的胭脂盒遞給銀環。
“這個。”
銀環掃了一眼他遞過來的手,勾著唇笑起來,卻沒有接過手,只是仰起頭看著黃藥師點了點他又指了指自己,慢聲道:“你來給我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