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望著他,沒有拒絕。
他沾了口脂,一手捏著筆一手勾起銀環的下巴描畫起來,神色沉靜,垂著眼盯著銀環的模樣看起來極是認真。
微涼的筆觸落在嘴唇上,銀環半合著眼瞧著人,心中好笑,這哪像什麼閨房之樂夫妻情趣,分明是項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只是這樣想著笑著,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真的在高興。
“好了,你看看。”
不很久,黃藥師撂下筆松開手,後退半步,示意他照鏡子。
銀環扭過頭,鏡子裡清晰的照顯出白皙的面龐與嫣紅的嘴唇。是很細致的,銀環挑不出什麼不好來。
只好笑他:“果真是無所不會的黃島主,竟畫得這樣好。”
天光透過窗格子,微塵於光中悠悠起伏不見定。
銀環起身拎著繡竹的裙子在黃藥師前頭轉了一圈,光束便為他鍍了一層絨絨的金邊。
“怎樣,好不好看?”
昨天黃藥師便發現他衣裳頭面偏愛竹,只是沒來得及細看。
今日細細看了,當年那蒼白嶙峋的影子與面前明媚秀美的模樣漸漸合在一處,多相似,多陌生。
若他依舊是他的師父,他會告訴他,這一身太過冷清了些。但現在他只是點頭:“不錯。”
銀環挑眉,又望了望鏡中的自己:“就知道你這嘴說不出什麼好話。我瞧著很好。”
不等黃藥師反駁,他便拎了荷包塞袖子裡:“走啦,吃飯去。你來這兒多久了,都吃過哪些酒樓?跟著我,包你嘗遍全城。”
黃藥師望著銀環跨過房門,又扭頭朝他招手,於是舉步跟上,順勢將手握住。
銀環一怔,卻只見黃藥師神色淡淡的拉上門,依舊牽著他的手走下臺階穿過樓下的桌椅散客,跨過門檻走到人來人往的大街。
一路上銀環跟著他,落後半步,目光不自禁的落在黃藥師的側臉。
他自然一如多年前般清雋好看,如他記憶中那樣風姿出眾瀟灑不凡,只鬢邊的一縷白發昭示著匆匆歲月。這個人曾經在那小小孩童的眼中有一整個天下都裝填不滿的好,他無數次肯定自己的師父是世界上最最好看最最厲害最最好的人。
可是人,凡人啊,銀環至今瞧不懂他們。
他大概也放棄了去鑽研,放棄了非要一探究竟的執著。至少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在黃藥師來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只是不甘心,因為不甘心,所以想得到。
他想要知道當初得不到的東西終於握在掌心的感覺。
他沒有在等誰,誰也不想等。
只是剛好江湖很大,而黃藥師找到了他。
那算是尋找麼,他真的在找他麼,還是說不過是一場偶遇一個意外。好像也不是那麼要緊。
他可以按下那些高興不高興,單純的去享受那些他孜孜以求卻怎麼也握不到手的東西。
他要黃藥師愛他,現在黃藥師來愛了,那麼他就嘗一嘗黃藥師的愛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