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兩天剛去過城南的孤兒院,那些小娃兒真是可憐。”一個滿臉油光,相貌可笑的胖子,在一座高檔餐廳裡的雅間,對著一個斯文人嘆息道。
只看這歐內斯一身沒有黑色的樸素西裝,常見的胸章、懷錶、領針、戒指、鋼筆都沒有,沒人能想到他就是這座城市裡權勢能排在前五的大家族族長。
“歐內斯先生!”
那斯文人屁股上好像生了瘡,坐立不安,連咳了幾聲,在樸素的歐內斯面前,他上衣口袋上彆著的鍍金鋼筆、銀色懷錶鏈很是刺眼。
歐內斯長聲嘆息,垂下的眼角悲天憫人,“各界的捐獻或許不少,但許多人從中盤剝,能落到小孩子頭上,就太少了。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飢一頓飽一頓,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救贖之神在上,讓人看不過眼啊。”
那張本有幾分可笑的胖臉,彷彿鍍上了一層光,變得莊嚴肅穆,讓人望之生敬。
“那先生後來又給孤兒院捐了一筆?”斯文人一邊問著,一邊拿著刀叉切開了面前的沙駝肋排。
“捐了一些。”歐內斯沒有絲毫得意,反而更顯低落,“當時帶了錢少了,回去後便想著讓家裡送了一車糧過去。只是又一想,若是給個幾百磅,多是多了,但肯定沒兩天,都給那些人給分了去。便只能先給了五品脫米,不夠人分的,好歹能多留一些,剩下的,等下次再給。”他嘆了口氣,拿著手指指著外面,“這世道,連做慈善都要思前想後,唉……”
斯文人拿絲巾擦了擦嘴,離席起身,“歐內斯先生慷慨善良,很讓人敬服。今天回去,一定在報上發一篇通稿,號召人們都像歐內斯先生一樣,多行善事。”
半個小時之後,歐內斯的轎車回到了家。
待轎車在門口停穩,從車下來了一個酒酣飯足的胖子。
一張胖臉越發的油光,剛剛跟日報的副主編吃過飯,歐內斯心情很好。他拿出一個煙盒,一步一晃地進了正屋。
看了看那老管家的臉色,歐內斯自顧自又摩挲著銅製煙盒,從裡邊抽出一根精美的香菸來,他方斜睨著眼睛,吊著嗓門:“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
老管家愁眉苦臉,“老爺,工廠那邊的工人又在鬧了。”
“又鬧?!”菸捲被揉裂了外邊的紙,歐內斯瞪起眼睛,“鬧什麼?是嫌錢少?一個月一個金幣的工錢叫少?我還管他們吃管他們喝!你叫他們去問問,漢普頓、希裡,哪有我這裡工錢高!”
“我也這麼說。可那些工人說……說……管飯只有中午一頓,飯又稀,還多黑米,吃著有怪味。還說……”老管家吞吞吐吐,邊說邊觀察著歐內斯的臉色。
“還說什麼?”歐內斯掛著臉問。
老管家低下頭,“還說老爺一直拖著工錢不發,只能從賬上借支,年底拿工錢抵賬時還要記利息。”
歐內斯重重地哼了一聲,“商品賣不掉,我拿什麼錢給他們?合同上也寫明瞭,一季賬一季還,最遲年底結清。我去年年底沒結清嗎?我可是半點沒虧欠他們!”
“可他們……”
“什麼他們!”歐內斯暴怒道,“那群窮骨頭,都是看你軟,覺得你會幫著他們說話,才敢鬧。別忘了,給你工錢的是誰,是我,還是那些窮骨頭?要不是看著你女兒的份上,早就把你開革了。你回去對埃姆林·懷特說,誰敢鬧事,都抓起來送到煤窯裡去。”
老管家被罵得抬不起頭,嘴也不敢回,只知道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