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立在顧國公後面,不忍看著顧國公哭得不能自已,一隻素手輕撫著顧國公的後背哽咽勸道:“老爺,您別這樣,錦寧會走得不安心的”,扭過頭,另一隻手輕拭掉了自己臉上的兩行清淚。
顧錦寧只覺得自己眼前情景似乎有些奇怪,既不真實又荒謬。
她沒想到父親面對自己離去會如此痛苦,他不是一直都覺得她不聽話不懂事嗎。
還有祁氏,她難道不應該高興?
顧錦寧被眼前的一切壓得喘不過氣來,不想再看,遂飄向房外。如果她現在還活著,大概是頭重腳輕的罷。
飄到院裡的菩提樹下,寮房內不時傳來的哭聲和哽咽勸慰,讓顧錦寧的眼中逐漸浮現出茫然。
她對這世間本已沒有了留戀,可適才看到的,又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曾經認定的那些,究竟是不是對的。
這時淨空法師也走到菩提樹下,並沒有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只是不發一言地站著,手裡慢慢轉著佛珠,彷彿在聽風吹過菩提樹葉的沙沙聲。
顧錦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看到自己從寮房內踉蹌而出的父親,彷彿一瞬間老了很多。
她聽到父親對淨空法師說:“承蒙大師這些年對小女的照顧,感激不盡,我……這就帶錦寧回家了……”
說罷便和祁氏互相攙扶著,安排了家僕帶著顧錦寧的屍體離去。
顧國公蹣跚的背影漸行漸遠,顧錦寧的魂魄心裡五味陳雜。正猶豫要不要跟著父親回國公府,只聽到淨空法師平靜地說了聲:“跟著去看看吧。”
顧錦寧的魂魄這幾日一直都在國公府裡盤桓。整個府裡白衣素縞,瀰漫的都是悲傷的氣息,好好的年自然也是沒法過了。
她去了幼時住的嫻錦軒,那裡這麼多年還保持著她離開的樣子,似是經常有人打掃。
又去了只有母親和她喜歡的梅園,今年的梅花,比她離開國公府時開得更盛了。
這和她原本想的不一樣,在她平靜許多年的心湖裡投下了一顆石頭,激起的漣漪久久不能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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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在府裡無意中看到她的父親一夜之間花白了頭髮,她就沒有再去過可能會碰見他的地方。
白日裡她呆在嫻錦軒裡,一遍遍回想往事。
她生母慕容嫻是大鄴朝左相慕容拓的嫡長女,與當時還沒有繼承國公爵位的顧家長公子顧邵陽情投意合,結為夫妻,始終伉儷情深。
生下顧錦寧後,慕容氏卻落下病根,臥病在床多年,最終在顧錦寧七歲時撒手人寰。
顧錦寧的記憶裡,父親一直對母親疼惜備至,四處求醫,每日在病床前親手喂母親湯藥。
哪怕母親生下她後無法再育,也並沒有納妾,更沒有通房。
父親對母親的呵護,深深地烙印在顧錦寧的心裡,她也一直認為母親是父親一生的至愛,可以說她的童年是看著父母恩愛長大的。
她一直以為,父親這麼愛母親,大概不會再這樣去愛別人了。
但這樣的認知,在祁氏的到來時終結了。
顧錦寧的母親去世後,顧邵陽為慕容氏齊哀三年,在第四年時,祁憐月作為續絃夫人入了國公府。
彼時祁憐月十九歲,比顧邵陽小了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