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打交道頗耗心神,顧錦寧回到嫻錦軒時,已是累極。
尤其短短半日內,便經了這許多事,無意中還撞破深門大戶的秘辛,心中覺著疲乏又無趣。
春桃為她換上常服,斟了杯熱茶輕放在桌上,卻垂手佇立一旁,神情嚴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說什麼便說吧。”
“……是。”春桃臉上紅了紅,吞吞吐吐地說道,“今日小姐答應為大公子診治,奴婢確實不解。還有……奴婢覺著,您與外男……身體接觸,似有些不妥。”
語罷,又微欠身懇切地道:“小姐,您做任何決定,自是有您的用意。所以,奴婢不知這樣說,是否逾矩。”
“你與夏菱素來真心待我,沒什麼逾不逾矩的。”
顧錦寧細白的纖指緩緩摩挲著杯沿,低垂眼簾,語氣平靜地道:“醫者與病患之間,本就無男女之分。他人患病,難道醫者要因為性別、身份、貧富,以及是否會給自身帶來麻煩而袖手旁觀嗎?”
“可奴婢覺著,小姐您並不是大夫啊!或許您打小讀了些醫書,很有天賦,但總歸還是國公府的嫡長女……”
顧錦寧聽了她的話,手指頓住了,轉而抬頭,清亮的眸子炯炯地看著春桃,堅定地道:“那我問你,若有日你恰好手中有藥,遇見將死之人,你會選擇冷眼旁觀嗎?”
春桃雙手絞著衣角,囁嚅著息了聲。
“醫者遇病患而不盡力而為,與殺人無異,這和自身是什麼身份並無干係。故而,此次我不會漠然旁觀,今後也不會。你有疑惑很正常,但今後你們跟著我,應當學會習慣這樣的事。”
“是……奴婢明白了。”
顧錦寧輕揮了揮手,無意再多說,春桃福了福身退下。
室內隨即恢復安謐,顧錦寧取出淨空法師贈予的醫書,坐到書桌前。
說是醫書,不如說是大師這些年在外修行時的醫治感悟。
書中記載的,有些是對尋常病症的診治過程,有些是對以往醫籍中謬誤之處加以糾正,還有些是僅收錄道聽途說的疑難雜症及醫治偏方……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而顧錦寧要找的曼陀羅花所記,是早年間,淨空前去西域修行,途中結識了一位回鶻醫者,二人時常交流各自醫學理念,並協同醫治過一些病患。
在這部分的記載中,就記載過一病例,病患身中曼陀羅花之毒,最終得以治癒。
她找到書中記載的那兩頁,細細讀著,然後照著書中的方子,根據蘇慕白的實際情況,謹慎地對藥量做了一些改動,謄寫在紙上。
一手簪花小楷躍然紙上,清雋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