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何況此時的許木無人勸阻,使他心中的仇念更是堅如磐石,不可動搖。
許木到廚房取出一把菜刀塞入懷內,走到院門口深深望了眼院中快熄滅的火焰,一滴淚不爭氣的又落了下來。這個和他相依為命三十年的人含冤而死,甚至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母親一直渴望他能成個家,給許家留個後,而對於他來說母親就是一切,如今母親一走,他的心也似塊冰石,沉沉的落入深淵,不見蹤影。
狹小深邃的巷道不見五指黑的嚇人,許木步伐堅定抱著必死的心為母報仇。剛出巷道口,忽然被什麼絆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許木心跳猛然加速,雙手顫抖著滑著一根火柴,用手擋著小心翼翼的朝身後照去。火光在漆黑的夜裡閃閃爍爍,地上竟躺著一具老頭極瘦的屍體,雙眼圓睜嘴歪斜臉色極其慘白,像被人活活抽乾了血,破舊的棉衣被血滲成黑紅色,身下一大灘被凍乾的血漬。許木猛然呼吸有些急促,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後退,可他的復仇之心卻越發濃烈、堅定。
許木趕忙起身疾步朝鎮口走,邊走邊環顧四周,各家各戶鄰里之間大門敞開不見人影,屋內也沒一絲光亮,甚至聽不見一聲狗吠,整個鎮子被黑暗籠罩著,一股無聲的恐懼湧上許木的心頭。他腿越邁越大步子越走越快,出巷道口只見街道兩側攤位翻倒在地,滿地的小吃竹筐形態各異的翻著,許木草木皆兵連花花綠綠的小糖人也不敢再多看一眼。
突然,後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許木連頭也不敢回,步子卻加快了不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一聲槍械上膛的聲音,隨即一聲音在身後氣喘吁吁的吼道:“站住,再跑一槍崩了你。”
許木本能的停住腳步舉起雙手,只聽那聲音有些氣喘吁吁道:“走…朝…朝鎮口走。”
夜,靜到了極點,往日呼呼作響的寒風也在這夜停了,寂靜的夜只聽見沉悶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呼吸聲,許木已知身後之人是誰,才走的如履薄冰生怕大仇未報便馬革裹屍,就連舉在頭頂的手都不敢輕動一下。
剛拐過街口快到鎮口時,一個熟悉的黑影出現在許木視線。此人正是張耀祖,他正站立在一家米鋪門前提褲穿衣。許木看清是張耀祖後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身後之人似乎覺察出許木的異常,用槍口將其背後用力一頂,厲聲斥道:“別亂動,不然餵你吃槍子。”
張耀祖聞聲轉頭看到一臉憤怒的許木,咧著嘴冷哼一聲,邊穿著軍大衣,邊走到衛兵身旁道:“鎮上還有人嗎?”
“張哥,鎮上的人都押到鎮口麥場了,巡查了幾圈就發現了這一個。”衛兵收起槍邊瞥著張耀祖身後的米鋪,邊嬉皮笑臉的說道。
張耀祖見衛兵瞥自己身後,便知此人的想法,笑著拍了拍衛兵肩膀:“好,很好,鋪裡那娘們真是個貞潔烈女寧死都從我,去吧,趁著身體還沒涼透去開開葷,這個人交給我。”說完便一臉陰笑的看向許木。
衛兵得到張耀祖的允許,點頭哈腰的連聲道謝後,便一臉興奮的衝進米鋪。在兩人對話時許木一直想找時機取刀,無奈旁邊站著那個衛兵他怕一擊不中,如今只剩張耀祖一人,似乎時機到了。
只見許木雙眼死死的盯著張耀祖,手緩緩伸入懷內。突然,張耀祖像早有準備的從腰間拔起手槍頂在了許木額頭上,聲色俱厲道:“怎麼,為那老太婆報仇啊!我就知道你不老實,懷裡塞的什麼,拿出來。”
許木塞在懷裡的手緩緩的伸了出來,手裡握的正是那把菜刀,張耀祖拍了拍許木的臉頰,陰笑一聲道:“鄉巴佬啊鄉巴佬,用刀跟槍比,你真是傻的可以啊?哈哈,來砍我啊!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快?”說完便扳上了保險。
許木一言不發,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死死的盯著張耀祖,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絲的恐懼,那是一雙已近冰冷絕望,而不報任何希望的眼神。張耀祖的手剛從許木臉上落下,突然,許木舉起菜刀眨眼間就揮到張耀祖左脖頸處,張耀祖始料未及,以為此人完全沒膽量與之抗衡,便有些輕敵,可此時他意識越發薄弱,身體隨即就感覺有些虛脫,一臉不敢相信的望向許木。
隨著許木的菜刀落下,只見張耀祖脖頸處一股熱血在瞬間噴射而出,濺了許木一臉一胸膛,許木被熱血一驚,頓時鬆開刀把,看了眼張耀祖的慘狀嚇的渾身竟有些發軟。
只見張耀祖雙眼充血,腦袋耷拉在胸前一臉的驚恐之狀,嘴一張一合的想要說些什麼,喉嚨處卻只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張耀祖似乎還存有意識,拿槍的手在垂下之際本能的扣動了扳機,眨眼間,一顆子彈鑽進了許木的左小腿,隨著槍響張耀祖也一頭栽倒在地,股股鮮血從脖頸處直往外湧。
槍聲在這死寂般的夜裡打破了沉寂,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緊跟其後。許木疼的感覺頭皮都被炸開了,顧不得還在流血小腿,忍著鑽心的疼痛慌忙上前摸索張耀祖的口袋,從張耀祖的大衣口袋內找到他的錢袋後,趕忙將錢袋塞入懷內,咬著牙拖著腿朝巷道深處鑽了進去。
許木剛鑽進巷道,米鋪衛兵也聞聲慌忙出門,看到張耀祖的慘狀頓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與此同時,遠處幾十束光亮照射而來,光亮伴隨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