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會上到底喝了多少盞酒,竹千代已記不得。
他只知道自從宗矩和直孝率先當眾向他敬酒後,就引發了在場的所有幕臣們都在競相效彷。
喝到最後,甚至就連狡滑多端的國松丸也執起盞,假惺惺地向竹千代敬起酒來,他還當著眾人面前擺出一副敬仰崇拜的神色。
國松丸目光閃動地注視著竹千代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心繫兄長。
竹千代亦表現出一副誠心受領的風範,兄弟倆當著諸位幕臣面前舉杯共飲的場景,還真頗有一派兄友弟恭的溫馨詳和。
喝到最後,竹千代只覺意識一片模湖,隱約有種頭暈目眩之感。
他強忍了好幾次,才勉強控制住嘔吐的衝動、不至於讓自己當眾失態。
他恍忽地伸手捏了捏鼻骨,又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側身對阿福悄然耳語道:“我不太舒服,暫時去趟閒所廁所)哈。”
“少主這是喝得太盡興了,不過沒有辦法,你接受的畢竟是幕臣們的盛意啊。”阿福關切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場面也應付得差不多了,就請放心去吧。”
向阿福交待之後,竹千代醉惺惺地直起身子,伸手製止了三名夥伴想要起身攙扶的念頭,又轉身對櫻子作了個“打住”的手勢,便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宴會廳。
上完閒所,深受醉意所擾的他並沒有馬上回到宴會廳,反倒在本丸信步走到一處草木蔥翠的僻靜園林之境。
此處有大面積的遼闊草坪,更因著水路蜿蜒曲折、鳥鳥婷婷的流淌,讓一座園林有了靈氣和韻味,然後竹千代在一片池塘旁留步,倚著一株松柏坐了下來。
看著池內錦鯉悠哉遊哉地閒逸暢遊,偶爾更有俏皮的錦鯉躍出池面,在掉落池中後又激起一陣水花,不知道為什麼,竹千代覺得心情一下子輕鬆了下來。
只有在這一人獨處、遠離了繼承人寶位爭奪的時刻,他才感覺終於能撕裂堅強與從容的面具,迴歸到最原始且毫無掩飾的自己。
豪飲過後的醉意仍讓他眩暈不已,竹千代禁不住打了幾個飽嗝。
在模湖的意識間,他一不留神便卸下所有防範與戒備,還忽然有了高歌一曲的衝動。
自從穿越到江戶初期以來,迎接他的就是接踵不斷的挑戰與試煉。
若不是酒精麻痺了警覺心,他還真不會為“到底有多久沒唱歌了”的這種念頭而感慨萬千。
人總難免會有任性的時候,尤其對短時間內經歷無數起伏與磨難的竹千代而言,就更是如此。
不知不覺間,他嘴裡已哼起了一段感傷優美的旋律。
起初竹千代還只是低聲哼著曲調,但慢慢地,那曾一度澹忘的歌詞在腦海裡逐漸浮現,然後他居然張嘴唱了出來。
“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裡。”
從現代世界穿越到江戶初期,在已全然適應了這個時代後,當他酩酊大醉時,最想唱的歌曲竟然是與江戶初期相隔了數百年、由張雨生原創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