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傳來清脆的玉漏聲,蕭清歡起身整理衣襟,鎏金護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棋子?若你是棋子,臣妾何須親自為你調配金瘡藥?何須在處決李崇時,特意讓劊子手避開你中箭時的方向?"她轉身時,翟衣上的翟鳥紋掃過床沿,"明日起,臣妾會讓欽天監擇吉日祭天,屆時你臣妾出席。記住,你的傷...最好重些。"
晨光初露時,蕭清歡回到勤政殿,卻見首輔孫承宗捧著奏疏候在殿外。老臣的白鬍子抖得厲害,見到她便撲通跪下:"太子妃,沈氏餘黨在漠北散佈謠言,說您...說您與謝將軍有龍鳳之好,禍亂朝綱!"
鎏金香爐裡的龍腦香突然變得刺鼻,蕭清歡接過奏疏,掃過"穢亂宮廷"四字時,指節捏得發白。她忽然輕笑出聲,指尖撫過孫承宗斑白的鬢角:“孫大人覺得,本宮該如何處置?"
老臣伏地叩首,額頭撞在青石板上:”請太子妃疏遠謝將軍,以正視聽!"
蕭清歡的目光越過他頭頂,落在遠處宮牆上的爬山虎上。那些藤蔓正沿著青磚往上攀,在晨露裡泛著猙獰的綠意。多年前,她和謝危就是順著這樣的藤蔓爬出冷宮,那時謝危的手被磚石劃得血肉模糊,卻笑著說:"公主,咱們總有一天要讓這紫禁城的每塊磚都染上咱們的顏色。"
"疏遠?“蕭清歡忽然抬高聲音,驚得簷下白鴿撲稜稜飛起,"謝將軍為大楚鎮守邊關,與本宮此時還不夠疏遠嗎,如此汙衊本宮與謝將軍豈不讓天下人寒心?孫大人是想讓將士們覺得,為君盡忠不過是徒勞?"
孫承宗伏地不敢言,殿內氣氛冷凝如冰。蕭清歡忽然將奏疏擲在地上,硃筆在"漠北"二字上畫了個血紅的圈:“傳旨下去,明日祭天大典,楚太子將隨本宮共乘鑾駕。至於那些謠言..."她嘴角勾起冷笑,”讓大理寺徹查,凡敢妄議者,剜舌充軍。"
申時三刻,楚翎在偏殿見到蕭清歡時,對方正在試穿祭天用的大裘冕服。明黃緞面上繡著十二章鳳紋,日、月、星辰在金線裡流轉,襯得蕭清歡面容愈發冷肅。
"傷口如何?“蕭清歡抬手讓宮女調整冕旒,聲音從珠串後傳來,”明日祭天,你需騎馬跟在鑾駕右側,若撐不住..."
"撐得住。“楚翎打斷她,伸手按住腰間佩劍,”不過愛妃可想好,讓我這樣一個...有重視纏身的人出駕,只會讓那些老臣更有話說。"
冕旒輕晃,蕭清歡轉身時,十二串玉珠發出細碎聲響:“臣妾要的就是他們有話說。”她走近楚翎,指尖拂過對方胸前甲冑的龍紋,"你以為沈如霜為何能在冷宮活到現在?因為她是塊好用的磨刀石。那些老臣越彈劾你,臣妾越要抬舉你,直到他們明白——"她忽然湊近,溫熱的嘴唇拂過楚翎耳垂,"在這朝堂上,本太子妃說的話,就是天命。"
楚翎後退半步,甲冑擦過鎏金屏風,發出刺耳的聲響。她望著蕭清歡眼底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那年出征漠北,兩人策馬奔騰,英姿颯爽,髮間銀飾傳出叮咚聲,像極了此刻冕旒的輕響。那時他以為,只要活著回宮宮,就能永遠這樣並肩走下去。
"愛妃果然...深諳帝王心術。"楚翎低頭沉思,陰影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孤自嘆不如。"
祭天那日,長安街被清水潑得纖塵不染。楚翎坐在十六抬鑾駕裡,透過車窗看見蕭清歡騎著黑馬立在道旁。女將軍的鎧甲擦得發亮,右肩繃帶外罩著金線繡的蟒紋披風,腰懸的長劍正是曾經親自賜的"止戈"劍。
"起駕——"
隨著禮官高喊,鑾駕緩緩前行。蕭清歡撥轉馬頭,與鑾駕保持著三步距離。晨風吹起她的披風,露出左腰那道三寸長的傷疤——那是年前替楚翎擋下的刺客匕首。百姓們跪在道邊,竊竊私語的聲音像春蠶啃葉,忽然有人驚呼:"看!太子的車上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