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他對旗人的政策。旗人本就是從關外來的。到康熙末年也不過百萬,漢人是數億。人數少,就得抱成團。他採取的卻是自相殘殺的策略,旗人自己窩裡反。漢人看著能不高興麼?他如此冷血對待親人,本身就是在大張旗鼓的削弱旗人內部力量。清末,旗人如散沙一般融進漢人群體。化得骨頭渣都不剩,到現在連滿文都消失了。他對此,必定得承擔一部分責任。”
荒謬!瞎扯!胡說八道!
茱莉亞聽得怒火萬丈,臉上卻不表現出來,仍舊笑盈盈道:“葉老師是因為教滿文,所以才會有這種感慨。但當初雍正對他的兄弟們下手,想必也是出於不得已……”
“不得已?”葉遜一雙黑目盯著她,忽然,也一笑,“韋小姐喜歡看清穿劇?你是雍正的粉絲吧?”
他這一句話,車裡人都笑起來。
茱莉亞這下臉上掛不住了,她聽得懂這嘲笑的味道,車裡的全都是文史專業的老師,就她是理科生,葉遜是諷刺她只知道看電視,根本不懂清朝歷史。
但她努力收斂怒氣,冷冷道:“我是不是雍正的粉絲,這無所謂,我只是依照常理去推斷,葉老師,邏輯這個東西,有時候比史書更有用……”
“哦?是麼?”葉遜坐直身體,望著她,“那我就想請教一下了,到底八阿哥他們做了什麼事,最終必須遭受那樣的懲罰?”
茱莉亞哼了一聲:“如果他們什麼事都沒做,雍正也犯不著做這種價效比超低的事情吧?好端端的誰會去殺人?當然是因為雍正感覺到了危險,一個皇帝感覺到危險,你覺得那是因為什麼呢?”
“你的意思是,八阿哥想謀反?”葉遜的笑意頗值得玩味,“那麼,證據呢?”
“……”
“韋小姐,你是理科生,據說你們理科生在講邏輯的同時,也非常講求證據的。你把八阿哥謀反的證據找出來我看看,行不行?”
茱莉亞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別說清史裡沒有八阿哥確鑿的謀反證據,就算有,她一個根本沒看過清史稿的外行,怎麼可能知道!
眼看著場面火藥味濃起來,有老師就打圓場道:“行了行了,每天在課堂上學生們爭,怎麼出去玩,你們也爭起來了?”
“就是啊,原來四爺黨和八爺黨到現在還沒消停,歷史真可怕!”
這麼一說,大家鬨堂大笑,氣氛稍許緩和了一些。
茱莉亞握著拳頭,氣得眼睛裡火星直冒,她恨不得嚷嚷說:正牌的兩個八爺黨就在我家坐著呢!連他們都能與雍正和睦相處,你這個三百年後的外人有什麼資格插嘴!
看她氣成那樣,杜娟趕緊打岔:“別說這個了,茱莉亞,阿真今天怎麼沒來?”
“他被老闆叫去開會了。”茱莉亞恨恨道,“真是的!要是他今天在場,肯定能把局面掰過來!”
偏偏這話又被葉遜聽見了,他還不依不饒:“原來韋小姐的男友是歷史學家?”
“我家阿真不是歷史學家,只是個地產公司的主管。”
她這麼一說,有人在低聲笑。
茱莉亞聽見了,更生氣,她聲音生硬地說:“但是要說到對清史的熟悉,恐怕沒人能超過他。”
葉遜仍舊微笑:“是麼。原來現在這麼流行自學成才啊,對了,我也記得好些農民工舉著牌子站在中科院門口,說他們從撲克牌中,發現了宇宙真理呢。”
全車再度鬨笑一團,包括司機都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