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朝堂之上再度安靜了下來,九阿哥不再有事沒事就湊上前去和斯傑潘說話。斯傑潘在家休息了幾天,臉上的傷好了之後,重新回到官僚們的隊伍裡,他見到九阿哥,依然是以前的表情,就是說,哼哼冷笑。
而九阿哥,只是低頭不語。
胤禛看他這樣子,問他是不是打算放棄了。
“放棄……倒也沒有。”他有些茫然地說,“只是現在這樣子,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往前走。”
不光是九阿哥,其餘人也都陷入到某種僵局裡:胤祥不肯走,更不肯把嘉卉帶出去,斯傑潘也不肯走,這樣子,胤禛他們也不方便一走了之。
再加上,胤禛捨不得弘曆,不放心弘時,八阿哥也不知該怎麼安排八福晉,十阿哥又不清楚要不要把早已嫁人的長女給帶出大清,尤其當他得知長女婚姻不幸,成日以淚洗面……於是大家都陷入到茫然無措裡。
十阿哥嘆道,現如今,他們的牽絆倒比十年前更多了。
“人到中年,哪能不有些牽絆呢?”八阿哥說,“但是容我提醒你們一聲,如今已經是雍正三年了。”
其實每個人都在琢磨這件事,時間不早了,死亡或者關禁閉)的大幕眼看就要拉開了,安德烈曾經警告過九阿哥,在大清逗留的時間決不能超過歷史上他們的死期,否則,誰也不能肯定將會發生什麼事。
“該消失的,必須消失,離開也好死亡也好——如果大規律被違反了,導致的後果可能是我們都無法承擔的。”
因此無論如何,他們得趁早做打算,不能再無休無止的耽擱下去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胤禛首先發覺,他很快告訴了其餘人,那就是,歷史又可以出現細微的改變了。
之前他曾經告訴過他們,無論他怎麼努力,歷史都會按照原有的程序走。九阿哥告訴胤禛,安德烈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們都懷疑,是俞謹在那邊把清朝這一塊兒再度鎖死。
“俞謹不是死了麼?”十阿哥吃了一驚。
“按理說應該是死了,但畢竟我們都不確定這一點。”八阿哥說,“再說,或許他也有了繼任者?”
胤禛認為,很可能是因為九阿哥他們的到來,也包括八阿哥他們的被喚醒,這個空間不再是鐵板一塊,不能動的了。
“所以咱們真得趕緊了。”十阿哥說,“一旦有所鬆動,說明俞謹那邊再度過來的可能性也變大了呀!”
胤禛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都不知道我過去了能幹嘛,年紀都一把了,再去找工作?英文都忘得差不多了。”
十阿哥說:“四哥你怎麼擔心這個?才四十幾歲的人,這就想退休麼?一般企業裡你這樣的才是中堅力量啊。再說了,九哥的公司怎麼都有你跟我八哥的位置。你不會失業的——皇上都失業了,咱這些,可怎麼得了?”
胤禛就笑起來,他問:“老九,你開著公司呢?”
九阿哥從恍惚走神中拉回來,他勉強一笑:“別聽他吹,不是我獨立經營的,是安德烈的研究所附屬的公司,研究開發專利,說白了就是個籌錢的機構,近兩年發展得倒是不錯,尤其化妝品和營養劑這一塊,已經頗具規模了。畢竟做研究需要太多的錢。不過四哥八哥進去應該都沒問題,連老十三我都想好了。你們放心,這些方面我早就安排妥當,公司正缺人才呢,你們回去正好能頂用。”
十阿哥大嘆了一聲:“九哥還費心費力給斯傑潘那老小子開闢什麼實驗室,準備讓他回去繼續當科學家呢——誰曾想,他在大清當官兒當上癮了。媽的,真是個白眼兒狼!大號白眼兒狼!”
然而九阿哥萬沒想到,他這邊算是暫時放棄了斯傑潘,可是斯傑潘,卻並沒有放棄他。
那天散朝,官員們三三兩兩從宮裡出來,已經是中午,再加上好些官員要談事情,所以宮門口顯得擁擠,官轎什麼的也都一頂挨著一頂等在那兒。九阿哥從人群出來,吳十七他們早就等候在旁,那天十阿哥沒來,九阿哥和八阿哥他們別過,上了轎子,剛剛才走了十幾步,忽然聽見前面有人高聲叫:“轎子停住!”
有人攔轎子,九阿哥詫異,他從轎子裡探出身來,卻發現攔住轎子的是個臉孔陌生的年輕小吏,他再仔細看看,心裡有點明白了,這小吏他見過,是斯傑潘的手下。
吳十七走過去,很不悅道:“你知道這是誰的轎子麼!你怎麼敢攔?!”
那小吏不卑不亢道:“九爺的轎子,下官自然是認得的——可是吳管家,您仔細看看,這是什麼?”
他聲音很大,旁邊那些官僚都還沒走,目光就被聚集過來了。
吳十七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他這才看見,剛才轎子走過去的地方,沙土地上,有點點滴滴赭色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