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遇沒再開口,應晏便起了身,卻並沒有立刻離開,他最近常常這樣,每次起身的時候眩暈感都會如影隨形,嚴重的時候眼前還會陣陣發黑,好一會兒才能緩過來,平時慢一點不會有什麼症狀,可這一次他忽略了。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還要嚴重,他幾乎穩不住自己的身體,軟的幾乎流失了所有的力氣。
可沈知遇沒發現他的不同,他看著窗外,應晏尚未離開他就已經在想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應晏緩過了身體的不適,回頭看了一眼沈知遇才邁步離開。
阮女士知道沈知遇的狀況,應伽和她說過,她也不想打擾應晏陪伴沈知遇,可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一個抑鬱症患者發起病來能有多失控,半個月之前當應晏告訴她這段時間可能不會聯系的時候阮女士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還是忐忑到了極致。
從樓上跳下的驚嚇還沒有平緩就要再一次膽戰心驚,她不是不能阻止和反對,只是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他決定的事情總是要做的,於是她只能支援,阮女士不會為難他。
她吃不好睡不好半個月,依然沒有任何訊息,已是極限,電話打不通便只能自己回來看看,好在站在樓下的時候兒子主動打來了電話,謝天謝地還還活著。
本應該放心的,但人都已經到了,總要見一面才能真的放心。
應伽給她做過心理建設,可阮女士看到應晏的那一刻還是沒忍住的心酸起來,他成熟了很多,肉眼可見的穩重了,她似乎在眼前這個人的身上再也看不到當初那個跟在自己身後明亮少年的影子。
“媽。”應晏笑著喊她。
阮女士斂了情緒,指了指車上:“我帶人來的,想著說不定還要幫你收屍。”
“快過年了。”應晏笑著抱抱她:“說點吉利的。”
阮女士難得的沒繼續逗他,紅著眼拍拍他的後背想說兩句吉利的,卻意外的發現應晏的身體燙的不行,她松開應晏摸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知不知道?”
應晏後知後覺的摸摸自己:“沒有吧?沒什麼感覺。”
其實還是有感覺的,怪不得今天的暈眩感比之前每一次都重,怪不得他渾身都沒什麼力氣,原來是發燒了,他已經忘記自己上一次發燒是什麼時候了,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只是一次發燒而已。
“我回去量個體溫,真不舒服了會吃藥的,別擔心。”他著急回去的姿態太強烈,阮女士想看不到都難,阮女士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半開著玩笑問他:
“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對嗎?”
“媽。”應晏說:“是我欠他的。”
交易的時候應晏總說自己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心甘情願的買賣不好以錯對來衡量,如果沒有愛上,沈氏危機的時候他或許能當一場笑話來看,沈知遇承受不住跳樓的時候或許他也只是會覺得遺憾可惜。
但他愛上了,心不知什麼時候落在那個人的身上就收不回來了,所以那些曾經心甘情願的交易也成了虧欠,在愛上之後都化成了一把把的鈍刀,讓他疼。
一句‘欠他的’讓阮女士明白這筆賬無論如何也是要還的了,她苦笑一下,也只能說:“那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應晏笑著說:“過不了多久我就帶著您另一個兒子回家看您。”
——
時間在應晏離開之後過的很慢,慢到沈知遇開始漸漸暴躁起來,可他忍得住,憑藉著應晏離開之前的一句‘我很快回來’而壓抑著自己的失控。
他以為會壓抑不住的,情緒來的又急又快,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可能成功壓抑,但這一次沈知遇卻強忍著沒有發作,他甚至都沒有用傷害自己來轉移注意力,他答應應晏的,不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只是情緒問題,應晏回來他就會好,一定會好。
應晏就快回來了,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可十五分鐘了,應晏沒有回來。
半個小時了,應晏還沒有回來。
一個小時了,應晏或許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