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其它小說>白銀令> 第三章 雙龍戲日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第三章 雙龍戲日 (2 / 4)

老先生聞言將節杖再使他兩瓣瘦臀上,氣不過道:“再作胡說,明天就叫你穿回女……”

話剛漏風,小大同大小耍進院裡,爺倆捉忙閉嘴。這小大,是二人蟄居赤澤湖撿的髫年孤女,現今一十二歲;那大小,是來京半月在巷口槐樹底撿的齠齔棄童,現今七歲,天生聾聵喑啞。父子倆日子本就清苦,卻偏見不得生命枯旱死,能領回來的就都抱進門。救苦救命,幫人幫己。且不說他二人都是受過大羅菩薩庇佑、閻王簿上留命的人。

“爹,這春闈又近了。”少年岔話一句。

“獨你廉衡不能參加。”老先生語意堅介。

“以我寡學,大小能中個舉人進士。一朝俸祿,全家日子能好過些。”

“安安生生做你的教書匠人,斷了這念想。”

小大突然捏緊手裡的雞毛毽子,抬起一雙星星眼,巴巴看向自己的兄長看向自己的爹爹,廉衡微作哽咽,遞盒點心與她,沉聲道:“帶大小屋裡吃去。”小大輕輕嗯了聲,拖著大小往堂屋裡去,倆小麻雀兒一步三回頭懂事的叫人心口疼。廉衡拍打著白日裡被皂袍家丁扯斷的衣袂,用十二分隨便的口氣道,“爹,今兒俏麻子說笑,說左相家去年臘八節闊氣很,用盡七十二種豆子呢!”見老父一怔,廉衡咬口果酥繼續閒磕牙,“聽聞這左相厲害的緊啊,十五年前太傅提議,明皇降旨再罷左右二相,設六部、行三公九卿合議制,廷推廷議舊銜俱廢,獨這‘左右相’虛名廢不得!”

“事不關你!”廉老爹強作冷硬,刀刻斧鑿的皺紋還是伴著青筋跳了幾跳。

廉衡心底埋著的那片刀,再一次颳著他,那團火,再一次烤著他。他斂了所有情緒,死沉沉問:“爹,傅鈞預是誰。”

廉老爹遽然一抖。

廉衡暮沉沉再問:“您當真打算什麼都不說。”

廉老爹捏緊節杖,哽噎片晌才道:“大小說他餓了,眼限天摸黑了,你點灶燒飯才是正經功夫。”說罷兀自摸索著望東閤兒裡去。

“爹,天早就黑了。”廉衡看著蹣跚節杖,哽凝,“要變天了。”

老先生默然摸索進東閤兒裡,又摸索著將一豆油燈點上。昏黃的豆火於他並無意義,他與這黑暗已相處相伴十四載,若非廉衡從巴掌大一節節長成現今的模樣,長成巢裡關不住的硬翅鳥,這位曾仗劍天涯的綠林好漢,該多難細數這漫漫黑暗,永無光明的黑暗。他探手往火苗邊靠了靠,溫暖的觸感令他心窩一熱再熱。倉邁的指節微微噏動幾下後,驀地攥緊那一團火,生怕失去一樣,一滴老淚順著他刀刻斧鑿的癯臉淌下來,良久才緩緩囁嚅道:“老咯,老咯。”老去的身體,逝去的過往,令他愈發貪戀現有的溫暖,一寸寸磨平曾今的豪情萬丈滿腔仇恨,一日日憂怖廉衡的成長,可他知道他攔不住的。百因必有果。單憑這孩子少小極具聰慧且天賦過人,就知這因果迴圈半點不由人。

夜幕,朝天街萬花齊開,抱月樓燈火螢煌。朝天北街日裡泛金夜裡泛銀,人浪總是一浪高過一浪,日裡睡覺夜裡不眠的玩主們將耿耿星河都燃出一束天光,處處鳳簫聲動玉壺光轉,金吾不禁,玉漏無催,讓這裡成了片人間勝地。

更深漏盡時分,抱月樓管事才命人將兩具已經涼卻的屍體,悄悄運往亂葬崗。三個時辰前,敖放廢掉兩條人命後,心下快活了些,才脫掉沾血的窄袖鍛袍,洗乾淨手,換上由倭國雲布裁剪的團蟒直裰,攀馬回府。

未初日昳就到相府議事的七八個三品及以上大員,直到戌時黑盡,還攢一塊議論不休。原本是商議太倉銀即將告罄,如何解決京官俸祿一事,吵著吵著主線直偏,變成了如何在明日例朝上動本彈劾吏部貪墨山東賑災錢款一事,證據確鑿,馬萬群將有口難辯,天賜良機眾人不覺摩拳擦掌。孰料,橫生抱月樓一事,此方彈劾貪墨,彼方必將“三部一相”家的四公子當街強搶民女並藐視皇權的事情逐一上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敖黨自不會幹。於是乎又爭論了近三個時辰,待敖放再次回府時,還未討論出個結果。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敖廣瞥見侯在門外的敖放,沉聲斥道:“還不滾進來。”

敖放耷著星目,謹慎跨進廳堂。紀盈連忙插話說:“今日之事跟大公子無關,都是犬子惹的禍,壞了相爺的計劃,老夫難辭其咎。”見敖廣粗粗擺了擺手,周邦儀跟著攬責道:“都怪下臣平日對小兒管束不嚴,今日才授人以柄,請相爺恕罪。”熊韜略見戶部、禮部兩位堂官都俯首承責,他這位兵部尚書也不好再裝大舌頭,抄直罵句:“一會回去,末將就把那熊兒子的皮扒了。”

章進、盧堯年和都御史汪善眸看著三個假撇清,內裡都嗤笑一聲。章進素擅騎牆術,一貫只撿好聽話講,這種出力不討好的打圓場一般不做,至於清流盧堯年更是不會吭一聲,於是乎,末了也只有八面玲瓏的汪善眸出語給雙方鋪臺階:“大人們都言重了,依我看,今日之事也許是‘塞翁失馬’。”敖放聞言,抬眉看向汪善眸,汪善眸向其點頭寬笑,緩緩詢問道:“不知大公子,方才可是又去追蹤那小兒了?”

敖放目請敖廣後,這才開口回話:“是。”

“可是又被明胤世子的人馬攔住了?”

“是。”

汪善眸縮脖兒一笑,半晌後小眼睛才放著晶亮晶亮的光,似笑非笑道:“都說‘清水池塘不養魚’,偏這明胤世子,仗著皇上的榮寵非要當個雪胎梅骨,還不若太子深諳‘和光同塵’的君王馭術。”

“御史有話直說。”敖廣武將出身,便是陰謀詭計也只在剛腸子裡搗騰,但他雖見不得這種虛與委蛇的多心眼文官,卻又不得不用他們,多用他們。

上一頁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