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賀臨禮,謝謝……”
賀臨禮轉過了身。
他比賀知意高大許多,也許是比賀知意穿得厚重,又或是賀知意明顯消瘦下去的身軀,他更傾向於後者。
她的頭頂已經積上一層薄薄的雪,此刻就那樣安靜站在雪中,深深低埋著頭,正努力藏住所有情緒。
他只能給她擋住一些風雪。賀知意大概是冷的,甚至冷過頭了。
總是這樣愚蠢。
蠢得不像話,蠢得讓人生氣,卻又讓他無可奈何。
一聲很輕的嘆息,夾雜在風雪中,又那樣無聲無息的消弭,賀知意聽不見,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零星路人的交談聲。
她整張臉都藏在了圍巾裡,眼淚也都流進,哭得無聲無息,瘦削單薄的肩隨著她的哭泣輕微顫動。
身上隨之披來厚重衣物,冷香和暖意席捲全身,她沒抬頭,話語帶著哭腔:“你在可憐我嗎?”
濃烈鼻音,嗓音沙啞。
沒由來的,賀臨禮聽得心顫,那感覺一瞬,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卻久久無言。
賀知意把疑問變成了陳述:“你在可憐我吧。”
她慢慢抬起了頭,那雙好看的眸落在賀臨禮那帶著淡淡無措的臉上,她替他肯定了答案。
她見他沉默,有那麼一瞬,吞嚥變得有些艱難,已經得到答案,她沒再看,收回視線,無聲垂眼。
賀臨禮長得過於出眾,眼窩比常人深邃,眉骨略高,眉型淩厲卻不濃厚,唇薄而有型,臉上沒有任何疤痕和痣,面板更比常人要白很多。
可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中國人,相貌那樣立體,卻沒有混血感,初見時他那略微蹩腳的中文,眼下也已經流利很多。
賀知意第一次,在他那樣好看的臉上,看到那樣的神情,也第一次在賀臨禮身上,感受到何為無措。
她總被人可憐。
兒時被外婆可憐,跟著本就年邁病重的外婆一起生活,連照顧自己一個人都吃力的外婆,最後在冬天走了。
後來被孤兒院院長可憐,讓她有處可待,可那裡的護工那樣可怕,她總被一個人關在陰暗潮濕的禁閉室裡。
她總想藏進深冬,藏進深冬的厚雪裡,無時無刻都在祈禱,祈禱著她能和外婆一樣,在某個冬天,悄無聲息的離開人世。
再後來被徐秋可憐。
不出所料的,最後又成一個人。
她總被可憐,總在寒冷的冬天被丟下,總在最後變成冷冰冰的一個人,眼下連賀臨禮也來可憐她了。
這個冬季過後,她會被再度丟掉,重新變回一個人。
“哈……賀知意,你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