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希望段晏最好只是三更半夜跑出去宮道上閑逛然後被凍得暈死在某個角落裡。
如果真的像是宋公公說的那樣,段晏……昨夜趁著暴雪,逃出了皇宮……
寧詡兩眼一閉。
完了。
——燕國戰敗後千裡迢迢送來的質子,大昭王朝用來掣肘敵國的最大籌碼,不見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如果他那不幸戰死的父皇泉下有知,可能會刨開墳坑爬出來,掐住他的脖子,憤怒咆哮道:“你個孽子!!”
寧詡思緒混亂地換好了常服,又到旁邊的金盆邊,用手掬了一把水撲到臉上。
宋公公哎了一聲,無奈道:“陛下,這水涼啊……”
涼意激得寧詡打了個寒顫。
他盯著水面上搖晃不休的倒影片刻,眸光漸漸沉著清晰起來,抿了抿唇,直起身,冷聲說:“備轎,朕要去一趟北三殿。”
他倒要看看,段晏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逃走的。
北三殿外院的門大開著,許是知道惹了大禍,裡面的宮人都在院子裡跪成了幾排,皆是低著腦袋瑟瑟發抖,生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寧詡下了轎,腳步一刻不停地掠過宮人,正要往主殿走去,走了十幾米遠,突然頓住了。
宋公公跟在他身後,險些撞上人,嚇一跳道:“陛下,怎麼了?據內務司所言,段公子是居住在偏殿裡面的。”
寧詡轉過身,沒說話,視線慢慢掃過前面跪地的幾個宮人,眉心很輕地蹙了一下。
“第二排第二個,站出來。”他淡淡道。
被點名的老太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戰戰兢兢站到空地上,不停拿眼去掃寧詡臉上的神情。
寧詡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誰人都知道昭國新帝生來一副好顏色,再加上寧詡又向來心軟好說話,因此宮人內心裡也少了幾分畏懼感,但此時乍一見寧詡微垂著睫,雪白麵容冷冰冰的模樣,那老太監還是腿一軟,又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寧詡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求饒:“你身上穿的衣袍,從哪裡得來的?”
老太監磕頭的動作猛地一滯。
……他穿著的,正是昨日剛剛從段晏那木箱子裡翻出來的上好的墨青色棉袍。
而為了遮掩,他又在外頭加了一件破舊的外衣,這、這也被發現?
宋公公瞧見老太監的反應不對,於是喊來侍衛,幾板子下去,那太監立即就涕淚滿面地全部招了。
“奴才們是昏了頭了,沒有做好伺候段侍君的本分,還拿了內務司送來的碗具、衣物……棉被等物。陛下,奴才該死,陛下饒了奴才吧……”
寧詡面無表情地聽著,等老太監交代得差不多了,轉過身,一句話沒說,就往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