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烏光飛向圍牆,朝坐在牆頭上的一位年輕人飛去。那少年身著布衣,做村夫打扮,伸手一抄,就將那物事穩穩抓住。
“二位公子,麻煩幫我把那隻鳥扔過來。”少年毫不避嫌,微笑著朝他們喊道。
“你是誰?怎麼隨便濫殺生靈?”王子進正氣凜然,似乎無論如何都要為這只冤死的鳥討個公道。
“算了吧,子進,鳥死不能複生,何必大動肝火?”緋綃彎腰把死鳥撿起來,走到圍牆下,對那少年道,“你方才用來打鳥的是什麼家夥,能不能讓我看看?”
那少年原本是偷著翻牆進來,打算抓兩只鳥回去充饑,但見皚皚白雪中,牆下之人生得冰肌玉骨,比雪更晶瑩剔透,宛如畫上的神仙,頓時生出好感,翻身滑下圍牆。
“你想看這個?”他從腰間解下一個黑色的東西,遞到緋綃面前,“是我認識的一個木匠做的。”
“哦?這木匠真是聰明,竟能做出這般物事。”緋綃把玩著那工具,只見它呈彎曲的弧狀,兩端磨得圓滑平整,摸起來溫潤舒服,手工精湛至極。
“這是什麼物事?”王子進也探過頭來。
“這個叫‘歸去來’!以巧勁扔出去還能自己飛回來,用來打鳥捕獵最好不過。”
“歸去來?”王子進拊掌笑道,“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道做出這種工具的木匠是什麼樣?”
“這個我也很想知道。”緋綃眼角帶笑,眉梢輕揚,“不如我們這就去看看?”
“還是別去了……”少年突然神色黯淡,將工具往腰中一插,奪過緋綃手中的死鳥,轉身便走。
“怎麼啦?為什麼不讓我們過去?是不是那木匠不在人世啦?”王子進一根筋脾氣發作,問個不停。
“那倒也不是……”少年靈活地攀上樹梢,再次騎在牆頭上,俯首朝王子進道,“只是周大哥再也做不了木匠活了,他一年前就關門不幹了。”
“啊?”王子進詫異道,“真是可惜,這麼一個能工巧匠。”
“我們也是這麼說的,四周的鄰裡也不停地勸他,但是他一直疑神疑鬼,惶恐不安,別人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為什麼會疑神疑鬼?”王子進更加不解。
“其中緣故,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少年撓了撓頭,朝二人擺手道,“我要走啦,不能再跟二位說下去了,如果被這園林的主人抓住,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他說罷輕輕巧巧地從牆頭溜下,矯健靈巧的身影,轉眼便消失在一片潔白之中。
“唉……”王子進手搭涼棚,長嘆道,“難得碰上這麼有趣的事情,卻又不了了之。”
“誰說是不了了之呢?”緋綃鳳眼一斜,微微笑道,“也許真正的好戲,還尚未開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裡面還暗藏著什麼玄機?”
“我可沒有那麼說,只是想見見這個心靈手巧的匠人。”
“啊?你怎麼不早說?那少年已經走遠,我們要如何去追他?”王子進也有此心,奈何自己八字不好,總是惹出事端,方才才強忍著沒張口,現在恨不得插翅去追。
緋綃卻並不在意,微微一笑,盤膝坐在桌旁,掏出腰間玉笛,輕輕放在唇邊。
一陣婉轉悠揚的曲調開始緩緩流淌,如清涼的山泉,霎時消融冬日的冰雪,在風中跳躍著、奔湧著,流向蒼茫無際的遠方。
王子進久未聽到緋綃的笛音,只覺心曠神怡,索性也坐在他身邊閉目欣賞。
只聽笛音忽高忽低,時而如登臨名山大川,時而如瀑布直瀉九天,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戛然而止。
“好曲子啊。”王子進拊掌笑道,“怎麼之前沒見你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