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他定然是怕自己敲詐勒索,所以才先發制人!而且緋綃一定認為,只要沒有了銀子,自己就不會在這幾日趁機去煙花酒肆流連。
這真是太小看他花痴王子進了!
要看美女,又何必去那些花柳之地?他得意地跑到房間裡換了件青白色的衣服,紮著一方頭巾,使自己看起來與任何一個在讀的學子沒有任何不同。
接著他就面帶微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客棧。
外面陽光大好,行人如梭,只偶爾有冷風拂過,昭示著此時正是早春二月時節。
他在街上轉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售賣胭脂水粉的店鋪,從容地站在了門邊。
二
“這位公子,請問你要買點什麼?”他剛往那脂粉鋪前一站,櫃臺裡一個臉色紅潤的中年女人便斜眼盯著他,眼白多於眼仁。
“老闆娘,小生不是買東西的。”他搖頭晃腦地回答,一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本書,“而是來讀書的。”
“讀書為什麼不去學堂,而跑到鬧市裡來了?”老闆娘驚詫地瞪圓了雙眼,彷彿在看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因為夫子教導我們,凡是成大事者,必要心無旁騖,專心致志,不能受到外界的幹擾。”王子進得意揚揚地舉著書本,“如果在學堂裡讀書,怎麼能鍛煉這種定力?所以我特意跑到貴店門外讀書,以磨煉自己的意志。”
“不就是識幾個字嘛,還搞出這麼多花樣?你想讀書就去對面的肉鋪吧,不要站在這裡影響我的生意。”中年女人越發不耐煩,恨不得立刻把他趕走。
“那可不行。”王子進回頭瞅了瞅那渾身油膩,殺豬賣肉的屠夫,小聲道,“那人滿臉橫肉,一看就是個俗物,哪比得上您面善可親?而且貴店客流如雲,明明比那邊熱鬧許多。”
老闆娘聽他贊美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厲聲呵斥他幾句,命他只許站在附近讀書,千萬不要打擾到自己的客人,才憤憤地繼續打理生意去了。
王子進是何等人物,雖然雙眼不離書本,看似眼觀鼻、鼻觀心地用心讀書。實際上每來一位女客,他都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人家,並暗暗在心底評定等級。
“哎,這個女子,牙黃口大,給她個九等已是寬容……”他一邊搖頭晃腦地讀書,一邊在心底默唸。
“這個不用看就知道是個丫鬟,品位如此粗鄙……”不過一會兒,又有一名女客上門,隨之帶入的是一股刺鼻的薰香。
這次他翻動了一下書頁,連頭都沒抬,這樣庸俗的女子,連貌醜的都不如,是根本入不了花痴王子進的眼的。
就這樣,一個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也有幾個稍有姿色的女子上門光顧,不過多半都是末流女子,鮮有絕色佳人。
他這才終於明白,在這揚州城裡,能拋頭露面,親自來買胭脂的佳人實在是太少了。
即便是小戶人家,家裡僅有一兩個奴僕,也是萬萬不肯讓閨閣少女上街亂晃的。
他想到此處,忍不住仰天長嘆一聲。
“喂,你作死嗎?我讓你站在店門口讀書已經不錯了,你長籲短嘆給我招什麼晦氣?”老闆娘一拍桌子,兩道犀利的目光朝他直射而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王子進此時已做好了打道回府的打算,幹脆對她的叫罵置之不理,故作悲憤地吟道,“悠悠蒼天,此何如哉?”
然而還沒等他那拿腔作調的聲音落到地上,便遠遠地從街邊走過來兩個人。
那兩個人相依相偎,捱得極緊,如果不是衣服的顏色不同,乍一看簡直就像一個人迤邐而行。
不過雖然相距甚遠,也能看出其中一個身姿窈窕,面若釉瓷,黑發如雲,看體態便是個一等一的美女。
王子進立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連半個字也說不出,直愣愣地望向兩人來的方向。
在這短短的一瞬,似乎連時間都隨之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