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天公不地道,結婚不到一年,兩人就要面臨幽明永隔。
“秋瓊,我…我對不起你…,我去找先禮,他家好東西多,我給你多補補,說不定…說不定就……”肖建德一邊哭一邊笑著和她說,不等他說完黃秋瓊打斷了他:“建德,你這樣好難看,補品什麼的你不用費心了,好好陪我最後兩天吧。”
或許是迴光返照,接下來的兩天黃秋瓊氣色紅潤,一點都不像才生完孩子不久的人。兩個人同以前一樣玩鬧說笑著,只是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邊。
“給孩子取個名吧。”父子倆這幾天都沒說話,黃秋瓊想緩和他們的關系,把兩人喊到房間裡,讓他們給孩子想一個名字。
“抓鬮吧。”肖仁石提議道。
肖建德沒反駁,因為他知道,黃秋瓊等不到孩子抓周的那天了。
肖建德拿了一支筆,肖仁石拿了一味藥材,黃秋瓊什麼也沒拿。
兩人依次走到床邊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嬰兒面前逗弄。孩子對著筆皺了皺鼻子,臉也轉到一邊去,結果等肖仁石來的時候,他一把抓住藥材不放,還“咯咯咯”地笑了。
肖仁石喜笑顏開,肖家醫術不會斷在他手裡了;肖建德卻不見歡喜,臉色也不像先前那樣好看。
黃秋瓊掀了他一眼看向老人:“爸,這個藥是?”
“哲舟”,肖仁石言語裡是止不住的笑意。
“肖哲舟,好名字,建德,你說是不是”
“這個名字很大氣,現在孩子還小,先取個小名吧,叫楓楓,怎麼樣?”肖建德看黃秋瓊展露的笑顏不捨得再說些掃興的話。
“好,那就小名肖楓,大名肖哲舟。”女孩笑起來眸子亮亮的,像這三月的太陽。只是太陽明天會照常升起,而女孩的明媚的笑容卻永遠定格在這一天。
父子倆盡心盡力養著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因為黃秋瓊臨走前的叮囑還有孩子的原因,兩人的關系也在逐漸破冰。
後面的幾年都相安無事,肖建德偶爾用竹篾編成籮筐,簸箕之類的去縣裡賣錢,有時去隔壁鎮找零工做;肖仁石也早就恢複了以往的就診時間,只不過身邊多了個小孩的身影。
直到肖哲舟六歲的時候。
“肖建德,你爸差點醫死人了,你還不回去看看!”來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說著。
都已經中午了,鄰村賣菜為生的這個大爺才慢悠悠地進縣裡邊,只見他把擔子一撂,放在肖建德的旁邊,懶懶散散地整理竹筐裡面雜亂的菜。
“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爸是家裡祖傳的醫術,醫好的老老少少不計其數,從來沒出過問題。”肖建德知道這個懶漢在鄉裡出了名的壞,儼然不相信他的話。
“喲嚯,我好心好意給你帶話,你還罵我。你也不看看你爸那樣,那大年紀了腦子不靈醒了,藥什麼的還記得清楚嗎?今天去看病的那個人倒沒死,只不過現在還在鎮上的醫院裡邊呢,說不準哪天就真死人了。嘖嘖嘖,你還不回去把你老糊塗的爸拉回家,別再到處禍害人了。”
肖建德聽他說得鉚是鉚釘是釘的,開始心慌起來,但是還有三個果籃沒有賣完。他看了看周圍,認識的人早都回去了,除了眼前剛剛來的這個。猶豫了一會兒,肖建德讓他幫忙看一下東西,自己趕回去看看。
這會兒他倒是好說話起來,眼睛骨碌碌的轉了一圈嘿嘿地笑著:“你放心的回,這有我呢,咱都是一個鄉裡的。”
肖建德道過謝後馬不停蹄地趕回村,卻還是花了近三個小時。他隔著老遠望了望村頭頭肖仁石坐診的地方,外邊一個人也沒有,不像是出事的樣子。
但是轉念一想,平時看病的人排號都坐到外邊凳子上來了,怎麼會連人影也看不見。才鬆下去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肖建德小跑過去,發現老爺子坐診的鋪面被人砸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草藥,裡邊也早沒人了。
他連忙拔腿向家裡跑去,剛到壩子就看見小小的肖哲舟用幼嫩的雙手小心翼翼捧著一碗中藥從廚房出來小步地朝堂屋裡走。
“楓楓,你在幹什麼,爺爺呢?”肖建德調勻呼吸朝兒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