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賀延光包容我在他的一切東西之中,目光,溫度,親情,又或者說,監視,擁抱,縱容。
我沒有辦法譴責他,因而哪怕像剛剛那樣問了,其實心裡也明白,他肯定全都知道了。
他給我倒了一盞紅茶,又帶著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才緩慢地回答:“數一科技和我並不是沒有關系,我以為這是我們都預設的?我沒有幹涉你的任何選擇,只是很想你,所以借用了霍蘭。你竟然這樣喜歡他嗎?抱歉,那我下次也不會幹涉他了。”
此話翻譯過來,其一,我選了數一是自投羅網,其二,他想我,其三,因為我他勉強承認了霍蘭的獨立地位。
我知道說服別人改變想法是很蠢的事,也並沒有真正因為ai而和賀延光吵架的意思所以說我也一樣淺薄狹隘)。我有點累,好久不見,竟然說的都是這樣讓我感覺不到愉悅的話題。
我說:“那我今夜在這裡睡,是不是就失敗了?”
賀延光笑起來,問我:“住在自己家裡不是天經地義嗎?更何況我不需要你的輸贏,我只希望你為自己的一切決定感到開心。”
我知道一開始就只是我的單方面較勁,指節勾著杯把,喝了口熱茶,聲音好像也因為它軟化了:“那你也知道我很想你。”
賀延光:“嗯。”
我放下瓷杯,轉過身看著他,語調平常:“我現在不是很開心。”
他胸膛起伏的弧度大了一點,像是無奈地吐出了一口長氣,傾身過來和以前無數次那樣抱住我,在後頸下拍了拍,讓我靠在他肩頸處,說:“那可以告訴我嗎?”
我故作驚訝:“你不是都知道都看得到嗎。”
賀延光手勁重了點,我往他耳邊躲了一下,小小地鬧完脾氣才回抱住他,說:“我學到了很多,但是除此之外我還是很茫然。而且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不找我,你也知道我很想你,你就只是看著。數一科技的管理一點也不好,還總是出問題,假清高。”
最後三個字不知道是罵他還是罵誰,賀延光頗為無奈地親了親我的臉頰,我下意識又要躲,被他抱得動彈不得,只能像小動物一樣被吻臉,又不想太幼稚太嬌氣地瞪他,幹脆閉了眼睛以示反抗。
“以前你做調查的時候也不要我打擾,那時候我就和現在一樣只是看著你,因為你很忙,於是溝通很少。我以為是一樣的情況。而那一次最後你很開心,因為寫出了說服自己的東西。”賀延光緩慢地回憶,手掌揉著我的頭發,“現在這一次卻告訴我不開心。”
他退開一點距離,看著我,問:“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現實?”
我又要被看透了。
我青春期時沒有性悸動物件,過去很多年也只對賀延光有一種和諧又奇異的依賴,一直到大學快畢業,才忽然被雷電劈中似的,想要更多更多,現在所沒有的東西。
但是我並不能坦蕩地說出口。
說實話,我自己也不太能清楚認知,因為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我都有些朦朧。所以五個月之前我因為一件記不清的小事,說要試著獨立生活,之後看到數一科技的廣告,上面寫的是“真的可以由無數案例解構愛情嗎”,於是立刻投遞了簡歷。
工作了五個月,見了很多很多事,我面對賀延光的問題,微微垂下眼,又看著他告訴他:“都有。因為我認為你對我付出不夠,也認為自己的理想主義太天真。”
第一次這樣坦白的任性的口吻,但我竟然沒有一絲心虛。如果有人站在賀延光的立場,當然要說,他養你這麼多年,你做了什麼?竟然還要他繼續付出。
可是,他既然把我整個人都籠罩在目光之下,難道不是等價替換嗎?這是我們不言而喻的交易,我的監護人,嵌在我身體裡的電子眼。
我們的臉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