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
一字一頓猶如生鏽的刀刃緩慢出鞘,喚得那樣陰冷怨毒。
許是因為不甚清醒,醒來時青陵還疑心他怎會做這樣的夢,還是與男子……
可直至他從熟悉的房間坐起來,瞧見規規整整擺放在榻上的猩紅衣衫,寬袖繞襟,曲裾深衣,是不知多少個前朝時的女子婚袍形制,青陵愕然之餘又想起那夜經歷,一時又驚又羞,等徹底反應過來,便只剩下驚恐。
那衣裳扔不掉也燒不掉,無論怎麼做總會完完整整地再擺入他的屋子,而青陵也發現,外邊起了大霧,他走不出這個院子了。
小院外的夜幕不見星月,陰沉沉的雲層好似要砸下來,將整個人間吞下。榻上的青陵掙脫不開,滿心屈辱不甘,除了院子裡伺候的小廝他從未見過外人,更不曾與誰親近過,哪裡想得到有朝一日會被不知是何物的東西這樣欺辱。
“為什麼?”青陵帶著哭腔問,“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這一次的回應是落在背上的吻。
青陵拗不過的,他的身體不再是自己的,而是落入了對方的掌控。
……不知過了多久,青陵才終於脫離掌控。他狼狽地坐起身蜷縮到角落裡,扯起被子將自己遮住,即便這種動作看起來無用又可笑,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唯一守住自己殘存尊嚴的法子。
轟隆——驟雨傾盆而下,窗外電閃雷鳴,片刻的光亮下,青陵看清了站在榻前那人形容俊美的臉,黑袍披發,只是臉色過分蒼白,分明勾著唇在笑,雙目卻充斥著怨毒陰鷙的戾色。
雷聲響起的剎那,他的身影漸漸淡去,唇卻微微動了動。
——你逃不掉的。
青陵看得真切,原本就面如金紙的臉色更加慘白,他艱難地抓起方才被剝落的衣裳穿好,腳步踉蹌虛浮走到窗邊,濺起的微涼雨珠落在臉上,哪怕下了這麼大的雨,環繞這座小院的霧氣還是沒散。
連一直在這裡伺候的小廝也不見蹤影,空寂的山中風雨聲呼嘯,無星也無月,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可青陵卻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這三日來,這是他唯一能擺脫那東西的片刻,那究竟是什麼?
山精魍魎還是鬼怪邪祟?
無論那是什麼,都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青陵扶起了不知何時倒在桌案上的銅鏡,那上面猩紅可怖的扭曲字跡還清晰如初,那東西……會殺了他。
現在這些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他的身體,他的性命,那不知是人是妖的邪祟都要,而青陵連拒絕的能力都沒有,就像這幾日……
青陵閉了閉眼。
要逃走,一定得逃出這裡……
去臨蒼城,前些年過世的管家於伯說過,他的本家在臨蒼的青氏,被丟棄在這荒山野嶺足足十八年,青陵知道本家未必容得下他,可那也是他唯一的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