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快屈服了。
青陵自己就很怕死,由己度人而已,他太清楚阿吉服軟只是時間問題,只是沒想到阿吉沒堅持到他預想的那麼久,甚至還不到半個時辰,他說不出話來,但始終蹲在一邊的祝樂知卻嘶了一聲,她的掌心詭異地隆起,而後便是皮肉撕裂的痛,一隻細長無足的白色蟲子便從傷口處緩緩地爬了出來,這條蟲子落地剎那,便蜷縮起來僵硬地一動不動。
是死了。
但阿吉要的解脫還沒有來,臉色陰沉的祝樂知先走上前了,她知道這個時候的阿吉已經不敢再下手,但還是謹慎地取出了鞭子,一鞭子就抽在了阿吉的臉上,她用得巧勁,直接抽中了阿吉的一隻眼睛。
疼痛不會被掩蓋,只會疊加成更深更重的疼,阿吉只覺得眼前都是模糊的血紅,疼得他又發出一聲彷彿瀕死的痛呼。
“咱們原本可以相安無事。”祝樂知冷冷道,“沒人在意你,可你偏要沒事找事。”
說起來他們真沒想管這寨子裡有什麼貓膩,畢竟這場大雨已經下得他們心煩意亂,要不是這座寨子剛好當在這兒,他們這會兒說不定就躲馬車裡歇著等天亮繼續趕路了。
阿吉已經無暇去想太多,他已經給這個女人解了蠱,可對方還是沒有停手,他喉嚨裡滾出門“嗬嗬”的聲,似乎是想要質問。
然而沒人理會他。
直到阿吉覺得時間漫長到彷彿已經過去許久許久的時候,那清冷冷的聲音才響起:“說說你姐姐。”
“什…什麼…?”阿吉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含糊的字音。
青陵重複,“說說你姐姐,她去哪了?”
阿吉實在不是個很有骨氣的人,當然在這種折磨下還能保持硬氣的這世上恐怕也沒幾個,此時此刻已經是有問必答,他艱難地抵抗著幾乎要將整個人都撕碎的劇痛,緩緩地說:“她…出去…去…山…外面…”
終於,青陵放下了那根針,小紙人只有兩個黑窟窿的臉上又出現了一個洞。
疼痛不是突然消失的,阿吉的魂魄還記得那可怕的痛苦,他還倒在地上抽搐著,兩眼失神,說話倒是利索了不少,顛三倒四地把他那個阿姐的事說出來了。
他阿姐名叫阿蘭,是寨子裡的聖女——族長的女兒,天生的蠱巢。
上一任的聖女,是阿蘭和阿吉的母親。
但兩年前,阿蘭被外面來的大人物帶走了,阿吉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來的那人坐在一頂轎子裡——一頂紙人抬的轎子就這麼翻過重重山,找到了這座寨子。
阿吉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那人似乎說了句什麼,阿蘭就義無反顧地跟他走了,她不顧父親的阻攔,給全寨的人下了蠱,留下了年紀不大的弟弟留在寨子裡,承諾一定會帶他出山。
阿吉眼神都有些渙散了,一口一口地喘著粗氣,外面是連綿的細雨,他記憶裡也曾有過一場很大的雨,雨下得太大會引發山洪,他們像蠱神祈求庇護——將女人五花大綁在高高的柴堆上,點了火,頃刻間火焰沖天而起,慘叫著扭曲的人形與灰燼一起隨風飄向天際。
但最後寨子還是被沖垮了,差一點——只差一點,他的阿姐也要被綁上高臺。
阿吉的喘息漸漸平穩了,他嘶啞著說:“大夏朝廷來了人…重建了寨子,阿姐…就是跟他們走的…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