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一覺醒來,先聽見外面滴答雨聲,擁被坐起,外面連翹在做女紅,聽見她起來,忙進去問是要東西還是什麼。
雲奕嗅著屋中淺淺荷香,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問,“什麼時辰了?”
“將將未時,”連翹微微支開些窗子透氣,貼心道,“侯爺和七王爺出去用飯了,還沒回來,王管家囑咐說別打擾這邊,咱們也傳飯?”
雲奕點頭,“隨便弄些就行。”
連翹掩唇笑道,“王管家準備了補湯……”
雲奕嘴角抽了抽,笑的無奈,“王管家有心,下次還是……罷了,準備了就端過來罷。”
連翹脆生生應了一句,下去給廚房傳話了。
雲奕在窗前愣愣站了一會兒,隨手取了件外衫披上,在門邊摸索到油紙傘,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出了院門。
她確實不是拘在房中的性子,趁著顧長雲沒在溜出去透氣,沒走太遠,在湖邊荷花那邊轉了轉,在連翹回去前折返回去,府中各條路時時有人清掃,沒有小石子硌腳。
雲奕深知到了外面便不如在府中行路那麼順暢,心裡存著事慢悠悠撐傘回了。
十步開外,雲十三頭頂一片大荷葉蹲在湖邊的石頭上,一臉懷疑人生,等雲奕走遠了,撿起地上小石子往邊上大合歡樹上扔,不可置信,“十一,我都這樣她就沒發現我?還有你!起碼也是在眼皮子底下吧,就沒看見?”
雲十一利索從樹上躍下,“說不定只是不想理你。”
“肯定是不想理你,”雲十三沒好氣白他一眼,伸手拽了一個蓮蓬掰開,扔給他一半,一邊手上利索的剝蓮子往嘴裡扔,一邊盯著雲奕背影不放,“感覺哪怪怪的。”
雲十一掃了眼四周,“不是說雲奕她前些天又病了嗎,心情不好吧。”
雲十三想起曾經雲奕那簡直能用可怕一詞來形容的體力,一個激靈,神情古怪的默了默。
幹他們這一行,都是刀口舔血的賣命日子,也就差不多十來年的光景,這副身子骨便不能支撐高強度的任務而會被新一批暗衛頂替,他們這一批是先侯爺給顧長雲留下來的,沒怎麼經歷要命的腥風血雨,府中有陸沉帶出來的近衛,平常也不怎麼用他們操心,比前幾任幸運不少。
他不知道雲奕如今身子的光景,卻記得在自己剛入雲衛營什麼都不懂的時候,雲奕就已經是常常掛在師父嘴邊的厲害人物了,和他們年齡相似,五年不要命似的練習到達那種高度,雲十三每次想起最先湧上來的感覺不是欽佩,而是敬畏,雲奕對自己太狠,狠得所有人都看不下去。
雲十一拍拍他的肩膀才讓他回神,攤開掌心露出七八個白白胖胖的蓮子遞給他,目光中隱隱有寬慰,有無奈,有堅定,還有其餘他看不懂的神色。
“行了,別偷懶了,讓雲一看見你在這偷吃蓮子肯定又要罰你不許吃飯,”雲十一飛快環視四周,催他起身。
雲十三嘟嘟囔囔的被他拉起來,兩人速度離開湖邊。
更遠處亦藏有一人,將三人的神情全部收進眼底,倒有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意思,男人若有所思摸了摸粘上去的假鬍子,眯起眼回想一番雲奕方才的模樣,沉默站著不知想些什麼,意料之內能在此處見到的人卻有些出人意料,他緩緩後退幾步,翻牆的姿勢竟與雲奕有七成相似。
巷中無人,男子從樹上尋出蓑衣斗笠穿戴好,悄無聲息隱匿在雨中朝一處方向迅速奔去。
三合樓,柳正在看到顧長雲進門時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頭,將二人引到二樓包廂。
點了牛骨湯底的鍋子,顧長雲略翻一翻選單,點了幾道爽口小菜,趙遠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菜,便只開口要了兩壺梅子淡酒。
顧長雲抿了口茶,嚐出杯中是青鳳髓,上次他同沈麟一干人在此吃螃蟹時上的也是這種茶,只是沒幾個人嘗得出來,他記得沈麟是多喝了兩盞,心絃一動,不動聲色的彎了彎眼角。
愛屋及烏。
趙遠生自以為精於吃喝玩樂,驚奇,“這三合樓不愧是京都第一樓,好大手筆,往前我們來還是龍井虎丘,這回竟是靈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