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還是沒有起色?汪仕昂呼吸一滯,忽而反應過來這封信,甚至連同先前那些信的來處,說是近侍代筆,近侍……恐怕是鋪天蓋地的耳目。
側眼看趙貫祺面無波瀾,汪仕昂心中惴惴,將薄薄信紙擱於桌上,端起茶喝了幾口。
趙貫祺拈起紙張一角,輕飄飄拿起沉默著端詳。
窗外是漫無邊際的夜色,光暈搖晃,燭淚緩緩留下。
汪仕昂百感交集,握拳抵在唇前咳嗽一陣,聽趙貫祺關懷問,“先生身子還未好些?”
無所謂擺擺手,“好多了,皇上送了太多補品過去,我一把老骨頭,滿安還是個孩子,吃不了那麼多。”
汪仕昂答得心不在焉,沒留神聽見提及滿安時身側趙貫祺臉色陡然沉下。
“是嗎,以後我讓太醫院的人更注意些,和御膳房一起準備些藥膳給先生送去。”
汪仕昂正思索蒼陽道長所居何處,聞言眼皮一跳,拱手道,“皇上抬愛了。”
趙貫祺的心情卻像是好了些,周身一直籠著的森森寒意有退散的趨勢,甚至有閒心同他講今日有大臣奉上摺子諫言彈劾丞相的事。
汪仕昂聽得心驚,不著痕跡錯開話題。
趙貫祺倒沒執著讓他說個所以然,於是朝堂上硃紅漆柱前,一白髮蒼蒼老人以頭搶柱血濺五尺的場面就這樣被寥寥數語輕描淡寫地揭過。
滿朝官員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他居高臨下,隔著冕旒望下面眾生百相,有人面色忌憚,有人目露不屑,有人惋惜嘆息。
就連三王爺趙子明也微微動容,眼底掠過痛惜。
前禮部尚書,又任國子祭酒,兩朝老人,死時僅有兩名侍衛草率抬出,還是趙子明不忍,喚來身側近侍送上自己的披風,這才沒讓其狼狽死狀暴露在更多人面前。
自始自終,蕭何光神色從未有變,哪怕衣上濺了血點,也冷眼旁觀似局外之人。
送走汪仕昂,遠遠傳來宵禁的唱聲,趙貫祺輕輕拂過冰涼的漢白玉柱,毫無留戀轉身離開,一柄竹扇悶聲墜地,卻無人來撿。
白玉釵摔在地上斷成幾截,福善德跪在門外,隔著門凝神細聽裡面的吩咐。
“明日增派人手封鎖觀星臺,閒雜人等一概不準接近,另外,留神蒼陽道長,若先生與其一有接觸,即刻前來稟報!”
福善德不敢大意,叩首應下。
依然是夜,明平侯府一片靜謐,偶有三花幾聲低低的喵叫,被細瘦的長指掩住,指尖抵著眉心輕輕揉一揉,咪咪的叫聲便漸漸低下了。
燭光微晃,白清實獨自對著一盤棋局坐在桌前,慢條斯理順著膝上三花的軟毛。
三花安心地團成一團,瞧著明顯比顧長雲走時長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