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可以遮遮掩掩,但籌碼卻需得一一攤開在明面上供人權衡掂量。
天子斂起眼眸,威壓如山傾注而下。
草原的狼主半點不怵,似笑非笑地等著他的答覆。
而外面廝殺仍在繼續,撐不了多久。
趙貫祺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此時不免得存了拖延時間的嫌疑,如蘇柴蘭眸中笑意淡了三分,像是忽然不急著要他點頭了,茶杯底輕輕磕在桌上,在安靜的殿中異常刺耳。
與此同時,阿骨顏亦抬起了臉,冷冷掃過面前三人。
“你們中原的白天來得太晚,”如蘇柴蘭沉下臉,起身,寬大衣袖似是不經意地拂過身前,小小一盞茶杯不能承受地橫倒滾落地面,在觸及冰冷的地磚後清脆一聲摔成碎片。
正巧,風撞開殿門猛地灌入,碎掉的茶杯偽裝成是夜風的緣故,未能引起旁人多一分目光給它。
細微的叮鈴聲響起,如蘇柴蘭指尖勾著腰間金飾漫不經心地晃了下,“告辭。”
他帶走了桌上的籌碼,嫌棄地拋給身後之人,阿骨顏精準接住,注意到那兩名禁軍頭子的目光移過來,眉頭微蹙,跟上如蘇柴蘭用身形將他擋住。
方善學頓了頓,眼底殺意閃過,似要抬步追上。
方躍節不動聲色攔了他一下,沉吟道,“皇上,可要命人將外賊拿下?”
“不,”年輕的帝王面上冷肅緩緩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之色,他取了面前茶水一飲而盡,冷笑,“經此一夜,你以為他還能在京都待多久?”
方善學眸光一暗。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趙貫祺不以為意地將空茶杯放到桌上,指尖抵著輕輕一滾,碎瓷聲再次在殿中響起。
“呵,離北的爛攤子還等著他收拾,作亂到了朕的面前——看來還是不夠。”
暗紅的血跡染紅漢白玉階,天子緩步移到闌後,抬頭望天邊隱隱放亮。
掩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趙貫祺神情狠戾,將方才僅有一絲的悲憫瞬時吞沒。
他是天潢貴胄,皮肉下流的是堂堂正正的天子血脈,生下來便該睥睨天下,自當不能與此等,在陰暗泥沼中掙扎求生的卑劣之人同流合汙。
北衙禁軍動作迅速地無聲收拾殘局,方善學後背被方躍節輕推一把,順勢走下臺階。
提來的清水潑到地上,上面一層的血汙暈染開來,然而底下一層已微微乾涸的痕跡顯出形狀。
水流夾著鮮血從方善學腳下淌走,恍惚間依舊是鮮血般的粘膩,他低頭看了一眼,壓下心底厭惡,從一人屍體旁撿起一物。
京都百姓有在家門前點亮燈籠掛著的習慣,此刻萬籟俱寂,昏黃的燈火在天將亮未亮之時顫顫巍巍照亮一小塊地方。
如蘇柴蘭窩在阿骨顏懷中,長髮隨他輕巧的躍起落下而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他漫不經心掃過四周,為這個發現而提起些興致,取下發間一枚雪白骨珠,指尖一彈,一處門前的兩盞燈籠應聲滅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