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顏往那處瞥了眼,似是有些無奈,不動聲色將他揚到自己面上的長髮拿下放於他身後,抱了人往遠處去。
好在如蘇柴蘭只是一時起了玩心,滅了兩盞燈籠後就沒再好奇動了,那枚離北來的骨珠不知滾到了哪裡,若留下的痕跡太多,畢然又是幾條人命消損。
中原的皇帝,比他的父親疑心要重上七分,於是慎行,不敢為。
晨日一點點破開雲層,一線霞光從天際迸發出來,籠罩著京都的灰藍天色漸漸被紅暈一寸一寸擠佔,遠處的天,金黃的雲霞隱隱欲出,毫不客氣地與灰藍爭纏在一起。
草原上的日出比眼前更為奪目,如蘇柴蘭神情恍然一瞬,拍拍阿骨顏的手臂示意他放下自己。
阿骨顏低頭看他一眼,挑選了一處較為平坦的落腳點。
兩人面朝日出景象,安靜無言,其餘人靜立於他們身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兩分沉痛和果決。
半晌,如蘇柴蘭往阿骨顏身側像是尋求庇護似的挪了一步,阿骨顏低頭,聽他喃喃低語。
“草原上的日出……吾都快忘了長什麼樣了……”
“阿骨顏,我們什麼時候能回離北?”
阿骨顏眼裡猛地湧出鋪天蓋地的痛惜,他不動聲色地在靠到自己肩上的人發頂輕輕貼了一下,低聲道,“只要主人想,屬下立刻護您回家。”
“回家?”如蘇柴蘭在面具下慼慼勾了勾嘴角,冷笑,“離北從不是容忍我棲身的故土。”
阿骨顏握了握拳,斂起眼中黯色,語氣堅定,“您是離北的狼主,離北的子民永遠臣服於您。”
如蘇柴蘭面色毫無動容,這使得他不由得提起了心。
天邊的緋色一點點蔓延開來,如蘇柴蘭的紅衣上鍍上金光,恍惚間單薄得像是與要那一線朝霞融為一體,最終燃燒化成灰燼——
惶恐和不安爬滿心頭的感覺清晰明瞭,阿骨顏少有的失禮,抬頭去望他臉色,然而卻只對上了一張冰冷的黃金詭面。
如蘇柴蘭若有所感,指尖挑起詭面一角斜眸看他,輕笑,“阿骨顏,你在害怕什麼?”
“怕吾不能帶你們回家,還是怕離北沒了吾,便再無力得到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阿骨顏抿緊唇,不知所措地重新低下了頭。
冰涼的指在他下巴上一抹,如蘇柴蘭半邊臉映著霞光,竟是比詭面還要奢華,比任何時候都為動人,愉悅輕笑,“眼神好可憐啊……怕吾丟了你不管?”
男人的侷促和不安在他眼前展露無遺,心情慢慢變得大好,勉強在此時放過了他。
“吾會帶你們回離北,也勢必要拿回屬於離北的一切,”如蘇柴蘭朗聲大笑,目中湧出痴狂之色,“擇日不如撞日,就這次罷,一併給他們個痛快!”
晨光的絢麗終是被他身上所帶的稠麗壓下,紅衣烈烈如火,身披黃金墜飾的男子眉宇間不快散去,宛如鳳凰涅盤。
明平侯府,匆忙的腳步聲踩碎屬於黎明的安寧,陸沉裹著夜間未褪的寒意,將門推開,猶豫一瞬還是抬聲喊人。
“侯爺!出事了!”
顧長雲於夢中猛然驚醒,認出是陸沉聲音的同時翻身而起,不忘替雲奕捂住耳朵,掖了掖被角。
這麼大聲音不可能沒吵醒雲奕,她同樣欲坐起身,卻被按住了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