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樓,柳正站在櫃檯後,緩慢翻過一頁手中書冊,聽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露出個頗為微妙的神情。
月杏兒坐在旁邊的桌前,同身側的晏箜一人捧了本書,桌上茉莉熱茶升起嫋嫋香氣,另擺了幾碟果品小食。
她看得出神,卻又時不時莫名停頓一下,伸手去拿茶杯,摸索了好幾下都只是碰到了桌面,還是晏箜神色複雜地給她把茶杯推過去,順便掀一頁書。
雨天客人不多,閒下來的兩個少年聚在一處,竟也是頭碰頭地在共讀一本書冊。
晏剡冒雨回來,一面把蓑衣掛到牆上一面飛快掃視一圈後院,奇怪居然沒人,或者說是沒有人聲,連燒菜的廚子都不見蹤跡,轉到前面,又見人人低頭看書,不覺好笑。
隨手從架子上揀了一小壺枇杷酒,“奇了怪了,你們怎如此用功?秋闈都過了,莫不是都要考狀元去了?”
柳正頭也不抬,“放下,那個是給小姐留的。”
晏剡拔酒塞的動作一頓,摸摸鼻尖乖乖重新放回去,左右環視一圈,仍是好奇,“你們看什麼呢?給我也看看有什麼趣事。”
月杏兒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抬頭看他,吞吞吐吐,“……確實是件趣事。”
晏箜神情帶點震驚後的空白,遲疑著點頭應和,“確實是……一件趣事,我這兩天都看過,好幾樣通行的本子了。”
“什麼玩意?”晏剡將信將疑從桌上那沓書上抽了一本,剛翻開一頁,就被裡面的出神入化的吹噓和層層誇捧之詞的堆砌弄了個眼花繚亂。
一目十行地看完兩三張,面上表情漸漸變得與他們幾人如出一轍。
“……”
柳正無奈輕嘆口氣,語氣夾著微微的調笑,“用詞如此浮誇綺麗,那些書手才是該去考狀元的人。”
晏剡緩了緩神,擰眉嘩啦啦地翻頁,“這都寫的什麼玩意?”
他才看見扉頁上的書名,忽覺窒息,震驚地睜大眼,“《江南尋春風流紀事》?這起名起的什麼玩意?!”
月杏兒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熱茶,“你之前不是挺喜歡看這類話本子的嗎,這還看不出?書名只是個噱頭,起的得足夠吸引人才行。”
“不是,你咋知道我之前……”晏剡一個激靈截住話頭,掩飾地咳了咳,“害,那不是,那不是我也沒見過拿身邊人物說事的話本麼。”
月杏兒拋去個壓根不信的眼神。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怎會沒見過拿身邊人物寫的話本子,若她較真,等回晏家莊了把他那些藏書翻出來,說不定還能找出來幾本拿他自個兒當人物的書。
想到這,月杏兒悵然若失地捧臉,“看來咱們姑爺對小姐太好了,怪不得小姐捨不得回來住。”
晏箜附和地“嗯”了聲,然而卻被憤憤地打了手背,委屈茫然地看向她,無聲用目光詢問咋了。
月杏兒氣呼呼地瞪他,“就知道看書!你就沒想著去看看小姐,請小姐回來坐坐吃頓飯住幾夜嗎?”
晏箜愈發委屈茫然,張了張口還是有眼色地沒作聲,只討好地伸手去給她剝栗子。
柳正無奈搖頭,“外面下著雨呢,照她的性子,肯定懶得出門,”他頓了頓,輕嘖一聲,“不過我看文松書局那排隊買話本的人倒多,寫書的先生必然要狠賺一筆了。”
晏剡一哽,失笑,“你們一個個的,我看後面都沒人了,也去冒雨買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