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衙的背後是皇上,顧長雲今日入宮,受得是汪仕昂的意,可汪先生背後也不一定沒有皇上的意思。
白清實目光微垂,眉頭輕輕蹙著,心底像是漏了風一般替顧長雲覺得發涼,寬袖中攥緊拳骨節用力到發白,無動於衷立於門前,姿態優雅卻不失強硬,似的風雪肆虐中一杆翠竹,挺直腰身無聲與其對抗。
甫一發覺北衙的人往這邊靠近就有人前來報信,只是顧長雲現在身處宮中,陸沉陪在他身邊,饒是有人能混進去也不一定來得及,若皇上親身去汪仕昂住所去留,當真脫不了身。
從遠處看,泛著寒光和肅殺之意的北衙宛若摧城陰雲,黑壓壓地聚在明平侯府門前,階上,王管家老神在在,不動聲色往前挪了挪身,將他虛虛護在身後。
無形中彷彿有金石相觸之聲。
白清實心下有了定奪,正欲抬眸說話,卻聽聞身後腳步聲匆匆靠近。
來喜來福皆在王管家身側,雲衛等人候在暗處,也不會輕易現身人眼前,他眼皮一跳,還當是阿驛跑了出來,急忙回眸看去,見一清秀少年低著頭走近,身上的衣裳和來喜他們一樣,雖詫異,但還是略微鬆了口氣。
王管家瞧這是侯爺帶回來給阿驛作書童的那位,靈光一動,開口問他,“何事?”
劉恩樸抬起臉頗為侷促地望向他,低聲細語,“姑娘說大白日的不好讓諸位大人就在門口等著,大人們例行公事,咱們理應配合,兩位管家勿要為難了,還是先請諸大人進門罷。”
聞言,面上鎮定神情滴水不漏的方善學挑了挑眉,有七分好奇。
這府中哪位姑娘,竟有如此大的面子替兩人做這種決定。
王管家似有所思,白清實卻是悄然舒出一口氣,暗暗彎了眼角,心中終於有所領會顧長雲所說的那種只要有她在就能安心的感覺了。
“既然如此,方才實在是多有冒犯,失了待客之道,”他神情淡然,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側身讓開,“諸位大人快請進,在下讓人去沏茶。”
方善學笑了笑,“謝過管家好意,茶就不必了,我等皆是粗人,品鑑不來,”他回身對北衙等人抬了抬手,聲音沉穩溫和,“分內之事需仔細,勿要節外生枝,驚擾府中貴人。”
王管家等人亦是往旁側退開,金戈鳴聲隨著整齊劃一的腳步匯聚成河,而他與白清實相隔開,毫無波瀾對視一眼,心卻落到實處。
方善學跟在禁軍佇列末尾,經過兩人身側時對他們略一頷首,深深看了旁邊極力降低存在的少年一眼,唇邊噙笑邁入府門。
劉恩樸臉上沒甚表情,裝作不覺他的審視目光,低著頭站在來福身後。
白清實眸光微動,走到他面前低聲問道,“雲姑娘在?”
王管家從北衙身上收回視線,關切望來。
劉恩樸點了點頭,小聲說,“我在園子裡遇見雲姑娘了,她笑了笑說‘沒必要拘著他們不讓進門,越不讓旁人倒越會存疑心,左右進了門還是咱們侯府,他們不敢妄為’,姑娘還說出了差池有她在,讓我快快來給您們傳個話。”
白清實思索片刻,露出個真切的淺笑,“也是,他又怎麼不會提前做準備,雲姑娘將咱們府中事事都放在心上,怎會讓他人鑽了空子。”
王管家揣著手笑呵呵的,望向玄衣男子背影的目光並無太多暖意,不過又好像是錯覺,他一拍腦門,恍然想起來,“廚房裡新做了茶酥和核桃糕,連帶著新鮮的甘棠梨子,我讓人準備些給雲姑娘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