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他面露躊躇,自懷中取出一張紙條展開。
這是前日在靈湫旁眾人設案作詩所得,少年們湊在一起,觸景生情揮筆就成,他百無聊賴抱臂立在一旁,明明眉梢都在因這難以容忍的吵鬧而忍耐挑起,卻還是勉強做出耐心傾聽的模樣,餘光不經意掃過忽地爆發出一陣驚歎的那邊,忽地一凝。
一人滿眼興奮地高高舉起一張墨跡未乾的紙,上書一首五言小詩,筆力蒼勁不夠卻初露鋒芒,足夠在眾多筆墨中脫穎而出。
居然莫名其妙地有點眼熟。
莊律下意識站直了身子,目不轉睛地皺眉思索片刻,除了方才猶如吉光片羽一般短暫的直覺,無奈再想不起來半點聯絡。
出於在生死邊緣遊走的驚醒,他還是留了個心眼,借整理的機會悄悄順走了此物。
少年人大多冒冒失失的,少幾張詩作也全然沒當回事,只嘻嘻哈哈地繼續遊山玩水。
……煩。
莊律微微垮了肩膀,一向冷靜自持的臉上出現符合年齡的洩氣,後腦磕在車壁上,發出輕輕一聲悶響。
嗯?
注意被樓下靠近的少年笑鬧聲吸引,茶盞頓在唇前,顧長雲挑眉,側目望去。
“這是太學的學子吧……”趙遠生好奇地伸長脖子去看,只看了一眼就失去興趣地坐回來,往嘴裡拋了粒乾果仁,“嘰嘰喳喳的,看來今年選拔的不算嚴格啊。”
顧長雲看了會,若有所思,“這應該是外舍學子。”
趙遠生嗤笑一聲,“外舍啊。”
神情中輕蔑顯而易見。
顧長雲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沒說什麼,漫不經心抿了口茶。
明前茶確實較其他茶葉更為香幽,也不過是因天氣冷些長得慢些,物以稀為貴罷了。
上舍、內舍學子也是如此。
……外舍就已經是擠破頭才能進的地步了。
顧長雲嘖了聲,見趙遠生望過來,抬眉對他舉了舉杯。
人生之樹花同開一枝一蒂,隨風而落,自有拂珠簾墜於華室以內,自有越籬牆落於陰溝之側,太學收八品以下官員子弟與平民品行優秀子弟,需得憑自身本事一步一步公試私試往上攀爬,而皇室子女到了年齡國子監自有專人去請,半點不費自己精力。
呵,人命不同?實在不知該作何言。
趙遠生吸溜一口熱茶,眼珠一轉,故作輕鬆地清清嗓子,問道,“誒,長雲,昨兒花街走水了,你可知道?”
“嗯,聽說了,怎……”
顧長雲正欲收回目光,視線錯過一人,眼皮忽地一跳,後知後覺猛然頓住,反應之大竟一抖手腕,濺出幾滴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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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他神情突然就有些魂不守舍,趙遠生面色古怪,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不解,“長雲?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就是漱玉館走水——”
顧長雲倉促地朝他抬了下手,匆匆放下茶杯起身就往樓下走去。
趙遠生一時呆住,愣愣地看他背影,聽他說有事先走的聲音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