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的玉珏安靜躺在盒子裡,室內昏暗,從窗縫洩進來的光被阻攔在其他地方,偏偏這一塊昏暗,只有那盒子裡,瑩瑩地流出一點光亮來。
雙目被刺得生疼,顧長雲下意識移開視線,卻無意間瞥見婦人低眸時溫柔小意的神情。
無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玉珏全然不似死物,沉默地言語些什麼。
它一定在往前的這些日子裡,或許在床帳內的微光中,或許映著月色,被人珍視地從藏身之地取出,心愛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婦人看他許久沒有反應,心肝一顫,猶疑地伸手在那抹瑩光上蓋了蓋。
顧長雲回神,按捺住內心波瀾,假意安撫地微微一笑,歉意道,“抱歉,是我出神了……”
婦人指尖虛虛地隔空在玉珏上撫了撫,眼底流出濃濃眷戀,“這是我夫君的舊物。”
顧長雲緩慢低頭,看了自己手中一眼。
一種塵埃落地的沉甸感。
那人來此地,比自己所設想的還要早上幾年,早了許多。他原比自己大上幾歲,竟能有十五六歲的孩子,算算時間,怕是在他十五六歲時,那年隨先帝先後去行宮避暑時便偶然間相遇有了情誼。
竟藏了那麼久,也藏得那麼好,一絲痕跡都未曾露出,連他都無從知曉。
皇宮裡的人也不知。什麼都不知。
顧長雲默嘆口氣,只覺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探了探手,掌心攤開,將手中的那枚送到她面前。
“既是舊物,那便請,嫂夫人代為保管罷。”
那婦人被他的稱呼所驚到,愣了許久,看他時眼尾隱隱有了幾分水光,不再嬌嫩的指尖在半空猶豫一頓,訕訕地接過了同為一對的玉珏。
顧長雲這般說,便是變著法地承認了他與那人的關係,婦人之前籠在熱絡下的那層警惕稍微隱去了些,眼角的淡淡笑紋都生動了些。
顧長雲籠在袖中的手攥緊了檀珠,僅剩的理智驅使他接著問下去,說在京都偶然間遇見一位面容相似的少年,問她可否知道這其中內情。
婦人剛輕手輕腳地在盒子裡給騰了個位置放好,聞言情緒更為激動了些。
她把窗子支起來,又點亮燈,轉身看見男人身形修長,面容沉靜,眸中彷彿有暗光流轉,周身氣度不凡,怔愣一瞬,忍不住暗暗心驚。
這人……
她忽地有了心事,慢吞吞地走過去為他倒茶。
顧長雲也不阻攔,垂著眼往身側一掃,桌上常用的茶杯和其他物什只有一人使用的痕跡。
一人獨居。
“我兒從小到大都聰明好學,家裡雖然窮了些,但做父母的總是盼著孩子好麼,供他讀書,前些年遇見了他爹的舊友下江南來遊玩,一眼就認了出來,幫襯許多不說,還帶他去京裡唸書……”
兩人閒聊幾句,顧長雲不為所動,淡聲道,“我來之前,聽聞成皓他因為去瓦舍捱了長輩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