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果然露出心疼的神色,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忙不迭追問,“這是為何?好端端的怎麼會打孩子?”
顧長雲壓下心底的不耐,他手腳冰冷乃至有些發麻,隱蔽地在袖中張握做緩和,三兩語做解釋,婦人接受了些,但眉間仍是不忍。
顧長雲若無其事問,“你可知這位長輩是誰?那位舊友麼。”
婦人身形僵硬一瞬,緩緩搖了搖頭,“約莫不是罷,那位舊友脾氣溫和得很,他的朋友也是孩子他爹的朋友,形形色色,但都把皓兒當自家孩子看待,有脾氣不好的也是可能的。”
她這樣說,顧長雲便知問不出什麼了,他靜默片刻,抬眸,“他是什麼時候走的?走之前,什麼都沒與你說麼?”
婦人驀然靜了,雙唇顫抖,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眼淚嘩地流了下來,沾溼了下巴。
顧長雲眼底無波無瀾抬頭看她。
婦人澀聲道,“冬月初四,天氣冷,我為他做了件棉衣讓他路上穿。”
“他說,等春日裡,京都的花開了,他就來,就來接我,我……”
她抹了把眼淚,哽咽不止,說不上是期待還是恐懼顧長雲再說點什麼,鬢邊像是被那年的漫天飛雪染得更花白了,淚眼婆娑地望向他。
顧長雲再早有防範,也是內心頃刻間,地動山搖。
冬月初四,路上花費兩日,到京便是冬月初六,若風雪大些,撐死不過初八就到。
他在初六時到的京都,宴會上,還飲了他一杯接風洗塵的三春雪。
他哪裡來的時間去往北狄。
顧長雲攥緊珠串,用力到硌手的程度,只覺眼前陣陣發黑,有些站不住了。
春天,春天。
可惜他沒能等來春天,先等來了自己的死罪。
婦人直直朝他跪了下來,嗓音嘶啞,神情是不比方才的誠懇,聲嘶力竭哭道——
“公子,可憐天下父母心,求你,皓兒涉世未深,求你保我兒平安。”
當年江南詩案,太子曾微服前去查案,而後便動身前去邊疆,裡通外敵,致使八座城池淪陷於離北馬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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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皓,他是太子的兒子,生於江南,是活生生的、一把掀翻數年前朝堂上口罰筆誅的、斥責太子借南下之由潛去西塞私通外敵的斷言的最有力的證據。
顧長雲喘不過氣來,扶住椅背,無力頹然地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