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不住地想嘆氣,終究是妥協,給他續茶,跟安撫炸毛的三花一樣,“知道了,我心裡若是一點別的什麼都沒有,那侯爺才應該慌神。”
顧長雲下意識想開口反駁說自己沒有慌神,忍住了。
“又不是小孩兒,就算任性也要挑時間,”雲奕拿起他的手一根根掰開手指將茶杯強塞進去,“好了,我有事要做,夜間出行的那種,認真的,回去讓陸沉他們查查斷腸草,這京都或是城外一定存有來源之處。”
顧長雲雙眸漆黑,像是一方寒潭,深不見底地瞧她。
“給我些時間緩一緩,等沒那麼彆扭了就回去,”雲奕語氣不自覺軟下來,“乖,早些回去罷,三花還在府裡等你。”
這好像是雲奕第一次向自己剖白心事,顧長雲第一反應竟是這個。
於是各退一步,不情不願悶哼了一聲。
外面柳正已經寫壞了五張紙,兩人終於捨得掀開竹簾出來,雲奕眉眼含笑,顧長雲陰沉著臉。
這讓他心情放鬆了些,目送顧長雲慢吞吞離去,雲奕在門外站了良久。
他皮笑肉不笑,問,“茶好喝嗎?”
雲奕故作矜持地頷首,“少掌櫃私藏的雨花,味道自然是極好。”
柳正白她一眼,“你們兩個出什麼事了?怎麼不狗屁膏藥似的黏在一起了?”
雲奕嫌棄,“什麼比喻,我們倆哪兒天天黏在一起了?”
柳正沒閒心和她計較這個,“今晚你真有事?去查那個斷腸草?”
雲奕漫不經心戳了戳紙團,“不是,斷腸草有云衛查,他們一群也不是吃白飯的,我有其他事。”
柳正忍不住蹙眉,只道了一句小心些,一如既往沒再追問。
夜深人靜,街上行人漸漸散去,一輪彎月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百戲勾欄中的熱鬧比尋常街道散得更快,唱戲耍猴變戲法的攤子一收,觀者登時散去,扎西扎朵的矮屋開著門窗透氣,扎朵拿了把大蒲扇搖著趕蚊蟲,同扎西一起擠在門口一小片空地上納涼。
這邊的房子擠著房子,空氣沉悶,幾乎透不過來一絲風,扎朵袖子一抹額上的細汗,進屋喝了一大碗冰過的綠豆湯。
扎西像是感覺不到熱一般,他本就體寒,長時間吃那些藥,耐熱不耐寒,雙眼蒙著灰色的布條,一張臉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蒼白。
一老婦佝僂著腰,挎著她的舊竹籃,慢慢走到他身邊,仔仔細細打量他幾眼,沒說話,掀開布簾從裡面摸索出來一小壇酒放到他懷裡。
他拔開酒封,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可見加的藥材之多,他彎了彎唇角,乖巧抬頭,“謝謝婆婆。”
老婦模糊不清嘟囔了句什麼,踱步離開。
扎朵從屋裡鑽出來,“婆婆又給你送藥酒來啦。”
“嗯,”扎西將黑色的小酒罈遞給她,“收好。”
扎朵進屋又出來,蒲扇又搖起來,左右看看,直白道,“哥哥,你等人嗎?”
扎西一愣,含笑摸了摸她的腦袋,“可能吧。”
“人若是來了,便是我在等人,人若是不來,我就是在納涼,無需自我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