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感受錯的話,方才荀淮看他的眼神,是帶了些殺意的。
那眼神,薛應年只有在戰場上見過。
鼻腔裡充斥著爛泥的黴味。薛應年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們的身份已經完全逆轉。
現在處於上位者的是荀淮,不是他。
荀淮一步步地朝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時間沒有開口。
薛應年開始渾身發抖,開口求饒道:“皇、皇叔……”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手腳並用地爬到荀淮跟前去,扯著荀淮的衣角慼慼然道:“皇叔,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哭得大聲,陳宴秋聽得心裡煩得很。
就薛應年這個樣子,陳宴秋覺得他絕對不會認錯的。
荀淮看著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身狼狽的人,覺得心裡出奇的平靜。
都說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不曾擁有,而是擁有後再次失去。
只有在那時,悔恨、自厭、悲痛……這些負面的情緒才會一起湧上來,沒日沒夜地折磨他,直到把那人逼下地獄。
而又有什麼距離,能大得過從萬人敬仰的九五之尊,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是的階下囚?
荀淮一言不發,薛應年覺得自己似乎還有戲,不斷哀嚎著:“我都是聽了讒言才這樣做的!皇叔,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才十五歲,我可以改的,我可以改的,我還小……”
荀淮聽到這裡,終於開了口。
“十五歲?”
他看著趴在自己腳邊的人,語氣平靜:“應年,你可知道,我十五歲的時候已經上戰場了。”
他指指自己左肩膀的位置:“十五歲的時候,我這裡中了一箭。”
“當時藥材緊缺,傷口發炎,自此落下了病根,一到陰雨天氣就疼。”
他蹲下身子,盯著薛應年的眼睛:“你可知道,你的十五歲曾經是有多麼幸運?”
“是你親手毀了這一切。”
“不!!!”
荀淮的語氣平平淡淡,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可薛應年卻反應劇烈,他嚎叫一聲,歇斯底裡地掙紮了起來。
“我才是先帝的兒子!我才應該做皇帝!這都是我應得的!”
“你們都應該敬仰我,崇拜我,無條件地聽我的話!”
陳宴秋被薛應年吵得耳根子疼,覺得他智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對一旁的霖陽耳語了幾句,霖陽會意,拿起一旁的帕子團巴團巴,塞在了薛應年還在叫著的嘴裡。
薛應年:“……”
薛應年:“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