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扼殺
“這案子真是結的莫名其妙,不會是有什麼詐吧?”周遙在電話那端忍不住嘀咕,“秦虞一看就不是什麼清白的人,她要是沒參與,我名字倒過來寫。”
曲應騫開著車上了高架橋,前方有些堵,喇叭聲聲作響淹沒了周遙的聲音,他升起車窗,把藍芽耳機切了,換成車載藍芽接:“那你想怎麼樣啊?作案因素、作案地點、作案手法,甚至連地上濺了幾滴血宋致平都給說了,咱們還能幹什麼?又找不到屍體。”
他們倆夫妻的房子被封查,曲應騫讓法醫把所有的容器都檢查了個遍,鬧得雞飛狗跳,季舒聞連著加了半個月的班,結果連個屁都沒查出來,還採集了林堂和谷愛春的dna做親子鑒定,也什麼都沒有,氣得季舒聞堅決的要跟他絕交。
周遙還是不死心:“一審的判決宋致平竟然沒有異議不上訴,難道他真男人為了保護老婆才這樣做?”
被封閉調查好幾天,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無妄之災,可是細想起來,整個過程中宋致平都是非常的積極配合,並且毫不慌張,除了提出要見鄒司禮的要求外,後來警方問他什麼他便說什麼,一點對抗情緒都沒有。
在審訊的緊張應激狀態下,一般脾氣再溫和的人也會有一定的攻擊性和抵抗性,被關小黑屋調查的人,通常要麼是大聲大氣地不斷強調自己無辜,要麼就是會像強迫症一樣不停地詢問“你們到底覺得我幹了什麼?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而反複焦慮,當事人一旦提出了這個問題,就會像陀螺一樣停不下來。
可是宋致平卻只在一開始的時候,態度良好地問了一次,之後就不再提起了。就好像他對自己被調查這件事一點兒也不焦慮,並且還爽快的承認自己殺了人。
就因為太爽快,就容不得周遙不去多想。他覺得宋致平說的話,都只是為了符合眼前的場景角色背的“應景臺詞”。
可曲應騫說得對,他能怎麼辦呢?對方罪也認了,法院也審了,判了。
他就是不甘心。
像秦虞這樣的人還有很多,而且一直存在著。他能抓得完?
那些犯罪者虛偽善變,可以充當多重身份,只要未來的社會還是今天的模樣他們將來也還是今天這些樣子。他們會永遠潛伏在社會的滲水的縫隙中生存著,哪怕變鬼之後仍舊能回到這裡,只不過是換掉了名字和外皮。
掛鐘是不會在上弦的鑰匙拔出的那會兒突然停擺的。個體被摘除,族類仍存在。
曲應騫說:“是不是真男人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我今天休息,除了領導快不行了的這種十萬火急以外,你沒事兒別打電話騷擾我,掛了。”
車一直往前開,開了大半個小時才終於停了下來。
墓園的正門是一座十幾米高的石塊建築,雖然樸素,但在陽光的照耀下,褐色的石面反射出一層薄薄的金光,反而有一種華麗的錯覺。
週末來墓園探望的人很多,因為這墓園裡葬了好幾個很有名氣的明星,時常訪客如流,因此氣氛倒不像墓地,像郊遊區,總是擺滿了鮮花,吃的喝的。
但只要一走進兩旁種滿綠樹的石徑,喧囂的人群突然都消失了,彷彿一串突然斷了線的珠子,散落在各個角落裡,唯一能將所有人聯系在一起的,只有墓園裡時斷時續的廣播聲。
四周的幕碑們造型各異,有的甚至還裝飾著用石膏做成的天使或者呈禱告狀的小女孩,充滿著濃烈的藝術氣息。
曲應騫徑自走到石徑的盡頭,另一片墓區才從眼底鋪展開來,這裡植物很少,墳墓顯得很空曠,他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母親溫柔的笑著,像歲月裡被磨得發白的花。
曲應騫將花放下去,又從兜裡掏出濕紙巾來將墓碑上的灰塵仔細地拂去,在擦到照片時,他指尖戀戀不捨地停留了許久。
孤獨會讓人生病,他非常想念她。
墓碑上僅有三十九個漢字,一句講她從何而來,一句講她為何而去,短短一生,被碎裂進三十九個破舊的、黯淡的、腐朽的字型裡。
已經不太明顯的遺照還沒有完全消失,但也沒有與背景融為一體,而是從逐漸剝落的白灰中凸顯出來,慢慢結晶,慢慢聚焦,似乎在告訴他——她還在這個世界上,看上去雖然沒有栩栩如生,卻遠比活著時更加從容。
曲應騫也很想告訴她,雖然他有鮮活的生命,但有時候活得真像照相機裡拍廢的照片,未能達成世界的預期,因而不被視為好的成品。
“你走得太遠了,可我還沒找到爸。如果你知道什麼,能不能給我一點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