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解不開的心結,任憑何恩婧滿口勸解也不可能輕飄飄地給人解開,她將在一旁像木乃伊般站著的林黛西拉開,對女人說:“殺你兒子的兇手,已經償命了,他們名下的財産也都沒收給了你們補償,我知道這並不能代替你兒子的命,我也感到很抱歉,但是冤有頭債有主,孩子沒辦法選擇父母,她只是錯生在這個家裡,並沒有對你兒子做過什麼。”
何恩婧說完將林黛西拉走。
窗外幾棵大楊樹的樹葉俱已落光,光禿禿的枝丫白得發青,還沒有發芽,彷彿是一大束失血過多的血管,對面樓的斜坡屋頂上,灰黑色的煙囪孤單單地兀立著,對著天空呵出一口口寒氣。
女人慢慢垂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體劇烈地抖動著,以至於上下牙齒磕得很響,如墜冰河:“惡魔生的孩子為什麼還算孩子?”
林黛西臉上都是血,那租房又被女人弄得亂七八糟,顯然是不能回了。況且她還是這次案件中的重要證人,何恩婧怕她再出什麼意外,直接把人帶回了自己的租房,既是保護,也是看管。
何恩婧拿出自己的衣服給林黛西換上,又給她處理了一下手上的傷口。傷口有些很多條,指頭裡紮了碎玻璃,其中手背上的一條口子最長,又深,需要縫針,但林黛西不願意去醫院,何恩婧家裡有訂皮機,幹脆就一併代勞了。
沒有麻藥,何恩婧平常自己受傷後用這玩意兒時都不免齜牙咧嘴嚎兩嗓子,但林黛西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彷彿這個人的感官已經不知道疼。
“這陣子你就在這裡休息,別去上什麼班了,手不能碰水。”
林黛西看著包紮到嚴實的手,打了個極醜的蝴蝶結:“為什麼要救我?”
何恩婧扣上醫藥箱:“救人於水火本就是警察的使命。”
林黛西看了她一眼,把嘴閉得緊緊的,上下唇像牙齒一樣咬合。
門被拍響。
何恩婧一聽這動靜,額角跳了跳,知道是誰來了。
屋外的人見沒有人開門,更加用力地拍了拍門,彷彿下一秒要是還不開就直接破門而入。
何恩婧擰開門把手,看見母親於秀真那副不耐煩的嘴臉。
“你耳朵上裝了消音器是嘛,我這麼拍你都聽不見?”
何恩婧無奈側身讓開:“你怎麼來了?”
“做女兒的沒有心不去看我,當媽的還能沒有心不來看孩子?”於秀真把大包小包的菜提進來,拉開冰箱一看,上下兩層幾乎都是空的,只放了幾包泡麵。
於秀真心裡少有的母愛忽然泛濫上來:“一天到晚吃泡麵,早晚給你吃成個——”
林黛西聽見客廳裡的動靜,站在房門口好奇地瞻望。
於秀真罵人的話忽然就卡了殼,問道:“這是……”
“一個小姑娘,在我這裡待上幾天。”何恩婧給於秀真解釋了一句,就把林黛西推回房間:“這是我媽,你千萬別惹她,她有雙向,沒事的時候像個神經病,有事的時候像個精神病。”
林黛西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這麼形容母親,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於秀真從塑膠袋裡抓了一把折耳根洗淨切好,放在盤子裡涼拌,一瓢熱油澆上去,紅的白的綠的顏色煞是分明,接著又轉去廚房炒了幾樣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