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也不會聽,曲應騫再懶得費唇舌,閉上眼睛休息。
他不說話了鄒司禮又耐不住,又滿腔憤慨地嘀咕曲應騫的冷落好一會兒,但曲應騫就是不給反應,頓覺沒趣,聲音越來越細。這空間將各自的靜默會合在一起,像一個不斷膨脹的氣泡,終於將鄒司禮碎嘴吐的小嘟囔吞沒了去,變成了大嚷嚷,多嘴問:“你案子查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回來?這獨守空房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我看你倒是比我還忙。”曲應騫話裡有話,“難,社會輿論也大。不知道是誰傳出去官員和未成年女生,還有邢映利用那些女生玩仙人跳的事,就連細節都鋪陳的有一有二。”
警方開展了地毯式的獵巫行動,洩密者必然是知道案情細節的人,那就只有內部的人。當初剛調查出這事時,曲應騫費力瞞了下來,連上級都不知情,就是為了防止在找到證據之前洩密。
直到現在,洩密者的身份始終沒有被查明。局裡的所有刑警都矢口否認,並為自己遭到懷疑憤慨不已,唉聲嘆氣。曲應騫也頭疼,而且他們局裡本就有一條規矩——絕不提前向媒體洩露偵查情報。
因為心知肚明,一旦壞了這條規矩,就會陷入報複的泥潭,無休無止。如此想來,當時最有疑點的粟海東是最可疑的。但粟海東不就是想要查成書亮?訊息一旦見報,這案子就沒法順暢地查下去,拖個一年半載都有可能,又有誰會幹出這等蠢事?撇開粟海東,那就只剩下兇手。
<101nove.u一動不動,其他人的嘴裡再也撬不出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人們以為較量完勝的那枚棋子,是贏家,其實最厲害的,是棋盤,它巋然不動,就能讓兩軍在它限定的格局內慘烈廝殺,坐收漁翁之利的,往往是那個操控別人對峙的。
曲應騫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俞楨的記憶體卡和手機,必須要找到。
鄒司禮又問:“基金會那邊確定的怎麼樣?”
“早期公司管理不規範,賬目很難查,但是透過那點兒留下來的資料來看,和他們基金會合作的所有專案幾乎沒有不賺錢的。唯一的突破口就剩下萬宗然,他也算個奇葩,身負著巨額債務在我們面前哭窮沒能力還錢,卻從手錶到皮鞋渾身上下連穿帶戴的、一處不漏全是國際一線大牌。他知道自己惹上這案子自己做得不漂亮,就開始順水推舟往成書亮身上推。”
“他兒子都死了,他還有閑心自保?”
曲應騫說:“不想活和怕死是兩個概念。”
“這老鬼,敢做還不敢當。夏櫻還沒醒?”
曲應騫搖頭。
“她這也算是成功了。如果正義得不到伸張,那麼純粹的複仇便成了唯一的正義。”鄒司禮看見他瞪過來的眼神,辯解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的偶像福爾摩斯說的。”他抻了個懶腰,“過去一件事挺難,除非再發生一件大事,把這件事遮過去。”
不幸的或者幸運的是,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幸福,無論是在生活當中還是在故事當中。一些人的快樂會導致另一些人的不快樂。
曲應騫沉默了許久沒說話。別看他平時像個話癆,一遇上人嘴皮子就得溜兩句,但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類似老和尚圓寂的孤寂。
鄒司禮百無聊賴地對他動手動腳,又把話說得專心致志:“你跟我走好不好,放下所有往前看,我們去國外安靜生活,不過膽戰心驚的日子了,行不行?我們去環球旅居,把世界都走一遍……我們倆都往前看。”鄒司禮沒有要教育人的意思,卻把“往前看”這三個字,特意重複了一次。
曲應騫一不在他身邊時,他總是容易想太多。
之前去秦虞家蒐集證據的那一晚,被人追殺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讓他意識到,盡管曲應騫看上去是無所不能的警察,但犯罪分子想要他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那段記憶給他的傷痕總是很重,像利刃一般刻進骨子裡,如同窯火把顏色燒入泥胎,那片紅色永遠無法去除,並且在潛意識裡右左他的不安。
他不想再失去他第二次。
曲應騫稍愣。不知道為什麼,他看鄒司禮時,總是覺得很悲傷,但是又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