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出現在農歷每月的初七、初八,那時月亮的一半被照亮,呈現半圓形,月面朝西,位於西半天空。下弦月則出現在農歷每月的二十二、二十三,只能看到月亮東邊的半圓,月面朝東,位於東半天空,所以即為上上上西西,下下下東東。
“這意味著上弦月出現在農歷月的上半月的上半夜,月亮位於西半天空。下弦月出現在農歷月的下半月的下半夜,月亮位於東半天空。今天正好是二十二,現在已經過了零點,月亮位東指的正好是太陽方向,所以這一處很有可能是埋屍地點,再加上長了那麼多草,是陽光充足的代表之地。”
周遙說道:“埋屍的人難不成還是天文愛好者……”
曲應騫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心裡有些忍俊不禁,開始壞心眼兒的下刀子:“偉大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很多時候,警察破案無非是想的跟兇手一樣的作案方式。還有以月辨方向,這就是普通的地理知識而已,你有空找個小學生替你輔導一下。”
一行人早已笑得前仰後翻,根本不顧忌周遙的感受,看他一臉哀愁地嚷個不停。
破案想象的一個準則,那就是洞察力的重要性。透過想象敘述出來的變形,總是讓變形的和原本的之間存在著差異,這差異就是想象力留給洞察力的空間。這個由想象留出來的空間通常十分微小,而且瞬間即逝,只有敏銳的洞察力可以去捕捉。
曲應騫又正了神色對周遙道:“但這也恰恰說明兇手極有經驗而且下手老道穩重,殺人埋屍並非是突然之間的想法而是有計劃有預謀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選出如此好的地方來,最關鍵的是這個兇手埋屍十分鎮定不露破綻。十年前就有如此的縝密計劃和心計,你現在還覺得這只是一起普通的失蹤案?”
他看著不遠之地,黑夜腐蝕一切,手電筒的光亮在盡頭顛簸、閃動,像蠟燭的餘燼蒼涼,風一吹,一道路轉後,世界已經徹底還諸黑暗。
目前辦案的思路就只有一個,依託dna資料庫深入展開查對,看能否成功找出有所比對的樣本。但國內的犯罪資料庫是從20世紀90年代中後期才開始逐步建立起來,在建立期間,許多案子的資料並沒有全部覆蓋到,比對的可能性並不太高,所以曲應騫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過來再挖一挖。
否則對於兇手而言,一具屍體而已,哪裡不能埋?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千辛萬苦登上這座月半山?
刑偵隊的人忙活了大半宿,最終挖出許多零碎的骨頭,立即帶回局裡讓法醫拼接檢驗。曲應騫挑來揀去,沒有找到與父親特徵一樣的。
這麼多的骨頭,絕對不止三兩個人,如今出現變數,如果僅憑失蹤的話,也不可能輕易翻案。曲應騫跟局長祁定遠彙報之後,兩人商量了一下,覺得暫時先不往上面彙報,也不要四處聲張,以免惹出不必要的爭論,反正現階段也要著重調查以往跟ko有關的案子,如果今晚翻出來的這些骨頭,另有真兇,那恐怕也跟ko的案子脫不了幹系,曲應騫幹脆一肩挑了,把所有案子合併在一起查檢視。
就拿人脈關系來說,整個晏城市局從上到下實權部門負責人之間的關系,可以說千絲萬縷、互有牽扯。說好聽點叫傳承,說不好聽點叫拉幫結派,搞權力壟斷,所以他才極力把調查任務爭取到自己手上。
正好局裡之前為了調整機構職能,特意設了一個“歷年案情綜合處理中心”。
偌大一個城市,每天有大大小小的案情發生,凡有報案,警方都會記下備存。報案有虛有實,有真有假。有的案子破了,結案了,還有沒結案的,就掛著。
更多的是虛案,就是說有可能根本沒事,或只是雞零狗碎的小事。把過去多年報過案沒有下文或沒有頭緒的案情記錄重新整理一遍,可對以往多年工作做個階段性的了結。這個中心的工作,說白了,就是整理歷年沒有結果的案情記錄材料,建立統一檔案,以備日後查閱。
主任由後勤保障處的管理兼著,熬到這把年紀提副,坐一次末班車,也算是苦盡甘來的好事。
市局大樓早擠滿了各種辦公室,這個後來的中心只能設在市局大院後面一幢五層舊樓裡,一間辦公室,一間過期檔案室,門上有個牌子,還不是正規噴漆的,越看越像冒牌貨。
等不及天亮,曲應騫就過去找市局近二十年左右不了了之的老檔案。以前沒有標準的記錄本,散裝的紙,用回形針別在一起,紙張都發黃了,甚至有點發脆,重揉一下都得碎。上面記錄著一個電話報案,以及處理此案的簡要情況。
老舊的失蹤案有不少,其家人打電話給警局報案,警局派人調查,有簡單的筆錄。警察及失蹤者的家屬盡管尋找多日,但都沒有發現什麼行蹤。這些均記錄在冊。後來沒了下文,沒有家人催辦尋找其下落,也沒人來辦死亡證明。
此類失蹤報案,家人不再催辦的,通常沒事。或是失蹤的人忽然出現,或是被家人找到了,什麼事沒有,闔家歡喜,也懶得再給警局打電話。
過去是放下不管,現在都得整理材料,要分入檔不入檔,有必要的工作程式。畢竟有幾十年,要不是整理案卷,這些個失蹤案算自行消解了。
曲應騫翻來覆去,看到在二十年間失蹤案裡大部分失蹤的人,都是一些老弱之人,要不就是年紀很小,要不就是年紀偏大,二三十的青年,整體比例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