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這個問題通常有兩種可能:一是鄭懷謙心裡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二是鄭懷謙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
季舒聞摸不透他這個人,所以只是簡單地回答:“我們得先了解情況。”
這句話引導著鄭懷謙按照設定好的思維模式走下去——他現在只能選擇相信警方的能力。一個人在急躁的心緒中會下意識放大問題的複雜度,只有期待著抓住兇手的結果,就會下意識地傾向警方可以搞定這些麻煩,相信警方能處理好這棘手的案件。
透過鄭懷謙對於兒子的印象中,警方拼湊出鄭一然的形象。鄭一然沒什麼朋友,跟以前的同學也不聯系,他生活很簡單,上班就去單位,下班就回家,偶爾和同事有一些社交活動但是從不亂來。暫時還沒發現跟什麼人結仇,也沒發現經濟糾紛。要說有什麼業餘愛好,最喜歡的就是和人打球,攀登露營。沒有不良嗜好,身邊也沒有不三不四的人……他屬於那種看起來很老實的人,見到同事都會用那種像鞠躬一樣的大幅度點頭打招呼的乖孩子。
何恩婧一一記下,又追加問了幾句,見鄭懷謙疲態盡現,便停止了詢問,和季舒聞將人送到門口。司機快步跑過來攙扶住搖搖欲墜的老闆。
汽車的尾燈很快就消失在暗夜裡,何恩婧還在原地一動不動。
季舒聞輕輕嘆息了一聲:“人最悲哀的事,莫過於少年喪母,中年喪父,老年喪子了吧。”
“你怎麼看他說的那些話?”
“找不到證據,排除也是成果。他兒子沒有仇家,不代表他沒有,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成書亮倒後他的處境應該算不得太好,肯定會有人坐不住的。要是狗咬狗,我們就可以邊調查,邊靜觀其變。”
天氣很差,一大早天邊堆積的烏雲就侵蝕著城市的天空,凝集著令人窒息的悶熱,質感稠密。靜候這場大雨的來臨,讓人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天空同樣和人心一樣煩躁不安,在隱隱作痛。
周遙不僅命硬,癒合能力也強,在icu待了一晚就醒了過來,各項體徵都趨於平穩,轉入普通病房好好養著就行。
鄒司禮被曲應騫派去醫院繳費用,結果被刑偵局的人抓了大著,問他曲應騫在哪裡。曲應騫就在車上看著,他要是不下去,鄒司禮就得被為難甚至被帶回警局。曲應騫把車窗降下大半,露出自己的臉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幾人看見他,跳上車就追,結果一直追到了市局。
曲應騫看著自家兄弟,擺擺手說:“我知道你們也是聽吩咐,我不為難你們,你們也別為難我,我自己走。”
幾人點頭同意。他又不是罪犯,頂多落個作為上司看管不力,被首要調查的,還是周遙。
曲應騫進了祁定遠的辦公室。祁定遠正在泡茶,那姿勢太過鬼鬼祟祟。他辦公室裡有一個單獨的飲水機,就是有點兒矮,接水要不就彎著腰要不就蹲著。祁定遠彎了腰,屁股像個圓滾滾的球,曲應騫努力壓抑著那股沖動才硬生生忍住沒往上踢一腳。
“哎?”祁定遠看見曲應騫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燙到了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吹了幾口氣:“裝什麼土地公?昨晚上藏,今早上出,打什麼主意?”
這辦公室還是原來粟海東在任時的模樣,幾乎沒有太大改變,曲應騫熟悉得很,大剌剌坐下:“為什麼派人堵在我家?”
“你以為我想啊!”祁定遠跑到門口看了兩眼,確認沒有手下往他辦公室附近打轉,這才略微放下心,關上門,沖曲應騫說:“那都是警督安排的,我總得做做樣子吧?你不怕你躲什麼?既然你怕我肯定也怕,就算我是局長可我也受他們管轄啊,見了還不得低三下四的。”
曲應騫不愛和他扯這些有的沒的。祁定遠明白市局局長位置的利與弊,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按理得做出點成績讓手下人服眾才行,但出了粟海東那麼個例子,局面也並沒有真正平穩,還是有很多的漩渦在暗處,所以祁定遠的保命招數是先窩囊為上,反正整個市局有的是人才。曲應騫特別煩他用那種小人之心的斤斤計較,處處都是自己不得不聽命行事,僅靠這一招,就能把其他人都為難死。
曲應騫這麼多年工作下來,人情世故方面起碼知道一點,有一種人是斷斷碰不得的,那就是祁定遠這種人。這個人無論他什麼職位,多大權力,但他行動舉止長相年齡無不表明他是個弱者,便是連笑容都是討好的笑,這樣的人,誰敢拿他怎麼辦?瞪他一眼,都是在恃強淩弱,有理都說不清。遠遠避開才是正道。更何況有些老實人也不是真老實,是平時沒辦法沒環境沒能力使壞。真正到了有人寬容他可以使壞的時候,他什麼招數都使得出來。
真正的狠人從不會暴露自己的能力,他蹣跚時人們以為他在鞠躬,然而他鞠躬時卻在不動聲色地殺人。
“到底什麼情況啊?怎麼鬧出這麼大的事兒?這要不是tk的新聞蓋著,市局的門檻都要被媒體踏破了!”祁定遠吹了吹滾燙的茶水,看見曲應騫朝他伸手,無奈地嘆氣,給他也泡了一杯:“你倒是有閑情。不過見你這樣,看來是沒什麼大問題。”
輿論在蔓延,但不像突然出現的海潮那樣洶湧澎湃,摧枯拉朽,淹沒一切,而是如同千萬條涓涓細流緩緩滲透,逐漸把土地泡軟,悄然間把它變成一片澤國。
“周遙現在還在醫院裡,九死一生,你信網上水軍說的警察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