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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鯰魚 (2 / 4)

因為在大學時就學過心理學,所以覺得心理學值得人信賴,所以毫不避諱程東之的接近。認為程東之是用心理診療救助他,其實只是為了一步一步套牢,摸清楚他這個孤鬼的規律、想法,從內而外將他解剖,而這樣做的唯一目的,是為了鯰魚效應。

挪威人愛吃沙丁魚,漁民在海上捕得沙丁魚後,往往會在魚槽中加入一條兇猛的鯰魚。沙丁魚見到鯰魚之後,就會緊張起來,一直高速遊動,於是生命力大為增強,抵達港口時的成活率也提高了許多。

曲應騫在程東之的計劃裡,就是那條鯰魚。因為他的存在,程東之也將充滿執行策劃行動的活力,永遠不敢鬆懈,所以他不會讓曲應騫死。

程東之還在耐心解釋:“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畢竟看一個人,心態十分複雜,即便他品行、相貌、成就都擺在那裡,樣樣都說得過去,個個都有千斤重,但只要加上分量最輕微的那個叫做‘不對勁感覺’的砝碼,傾向立刻産生傾斜,評判標準立刻整體坍塌。

“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否則就不會一直提示你救你了。我們應該合作,我可以幫你,你也要幫我。你不想知道你父親當年為什麼和何泰嘯一起失蹤?就好比現在的你和我。

“我知道你想過,就像我一樣。因為我們的性格中有著本質上相同的東西——有冒險性,都喜歡刺激與挑戰。這種性格的人來,對一個出色敵人的渴求慾望要遠遠超過一個出色的朋友。所以你肯定也像我一樣,無數次地想象我們出現在不同的陣營中,在生死的搏鬥之後,幹掉對方,或者被對方幹掉。是我讓這種想象變成了現實。”程東之輕嘆一聲,顯得既滿足又遺憾:“剛才我看到你的那種目光,戰鬥的目光,你知道我有多激動?你該感謝我把你挑出來,讓你有機會參加這場遊戲。”

曲應騫從他的話中層層抽絲剝繭,找到那沒有透露的根源。他一直在利用自己制衡鄒元直,並不認同鄒元直這個人成為他的父親——看來他並不知道證據藏在哪裡,他也在找,也在賭。

“那你要怎麼玩兒?”在無法應對別人的言辭時,反問往往是最好的轉手為攻的方式。“不停地靠取別人性命來給自己鋪路?”

“你肯幫忙,我就不需要了,該清除的障礙我都已經幫你清除,剩下的你知道怎麼辦。”

曲應騫不想看他這鬼樣子,但程東之偏給他看這鬼樣子。曲應騫快氣炸了肺,盡管這種氣更多是因為心痛,但是表現出來時是暴烈的。

“把證據呈堂證供,是警察的事!”

“別人也這麼想?粟海東、張元水、祁定遠是嗎?他們三個和鄒元直的瓜葛都牽扯不清你知道嗎?汪猛被貶,粟海東也有參與,是鄒元直吩咐的!於是他把這個藉口套到了你爸頭上,讓汪猛對你爸恨之入骨。何恩婧的哥哥怎麼死的,你應該去張元水,他心裡最清楚。粟海東死了以後,為什麼突降一個祁定遠?是張元水建議鄒元直派一個好拿捏的人,他受不了又來一個粟海東!祁定遠為了能坐上這個位置,你知道他又奉獻了什麼?

“什麼為民為義,那套假惺惺,老一套的老調子,老姿態,口是心非的官樣文章,例行公事的打躬作揖我早就看穿了。就像《強盜》中卡爾的一句話——‘迎著嘴唇接個吻,對準心髒捅一刀。’他們是這種人,身上背的人命不比我少。

“你趕緊去找全國‘輕信努力必有回報’受害者協會的廣大會員們,你去問問他們的感想,除了全是無處投訴的罪行,哪有什麼正義?窮兇極惡的死刑被判了幾例?蓋上不能擴大影響的皇帝新衣遮掩掉的案子又有多少?你看不到饑餓的人眼裡閃著一股越來越強烈的怒火?”程東之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智叟,那個諷刺愚公挖山的人:“你穿這身衣服,除了只能瞻仰那些人的尊容,還得提心吊膽怕掉腦袋。知道誰是鄒元直的最後一道防線嗎?我猜市局現在更像一鍋粥。你自己都難保了,除了和我合作,你還有什麼路可以走?不自量力對付鄒元直?那明天我就可以給你燒紙了。你得發揮你的作用啊,鯰魚?”

“我不是什麼鯰魚。”

這個世界是一個天平,好人和壞人各自站在天平的兩端,大部分人不好也不壞,站在天平的中間,整個世界到底向善還是向惡,由兩端的比重決定。多一些好人,世界就美好一些,多一個壞人,世界就槽糕一些,他要做好人,絕不會投靠程東之讓這個世界向惡的一端傾斜。

曲應騫的眼,依舊泛著夜色深海一樣的光,死盯著程東之。他身上的寒氣如風口一樣吹著他。

一個人是能清楚看到自己的生命如竹子般節節推進,藏納在內心底域的善良與邪惡,醜陋與天真,愛恨嗔痴,都可以在節節分明的段落上找到出現的位置。

曾經對朋友而言程東之是強有力的保護者,對敵人而言是冷峻強硬的對手,對既非朋友又非敵人的人而言,則如一尊雕像,看上去儼然是守護的化身,待人接物暖如和煦。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巧妙周旋於兇案之中,地位愈來愈穩。

曲應騫再一次明白了面容和骨相是多麼不值一提,真正産生差別的是一些細微的東西,事物總在相似的部分表現出差異。

程東之笑:“亦正亦邪其實是一種自信心充沛的狀態,聰明的人、有魅力的人、有經驗的人、對這世界知道得足夠多的人、能夠掌握自己生活的人,才邪得起來,才知道分寸,才能亦正亦邪。大部分人只是被生活侵犯著,亦正亦邪的人卻是反過來調戲和入侵生活,沒有聰明、經驗、魅力,哪裡做得到?你也不是一個天真的人,別裝了,好嗎?我知道你有東西,借我看看。”

曲應騫忽然看不清程東之的樣子,怎樣努力也是枉然,他甚至想描繪嫌疑犯那樣描繪程東之的形象,他面板的顏色,眼睛的形狀,眉毛的揚起。但也還是徒勞。明明對他很熟悉,可此刻他的形貌好像隱在幽暗裡,一如海市蜃樓,近在咫尺,遠在天涯,昏暈莫辨。

一種無力感,使他無從辨識程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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