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玩弄他,可誰讓他和你牽扯?”
語言具有迷惑性,音調、詞語、語法,讓一句話聽上去那麼準確。用不同的方式說同一句話,差別就像用兩種語言講話一樣。
鄒司禮呼吸一窒。他太過重視以自己為中心,像石子投入水中,形成同心圓式的波紋,那波紋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廣泛,瀾漪遍佈,牽一發動全身。
不得不承認,他也是推動罪惡的參與者。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痛恨自己,抱著以愛情之名,救贖之名,尊嚴之名,正義之名,卻最終成了屠殺者和強盜。
他本想變成一把殺死ko的匕首,卻反被當成一柄刺向曲應騫的劍。 而且是一劍穿心,最終反噬到把自己的心、血、肉都一寸寸撕裂,咬碎。
太痛苦。
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裡洶湧的恨意,胸腔戰慄,彷彿無處洩洪的堤壩。
“這糾纏,是老天給你們的,可不是我。你的作為從遠處追隨著你,過去決定了你的現在,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偏一心想得到他。你還不是把他當成依賴的工具?別美化自己的行為。這麼好的機會送到手邊我肯定幫你一把,不管怎麼樣至少你的願望成真了不是嗎?你應該感謝我。
“人生得此片刻,就行啦,否則盛極必衰,我不喜歡看別人永遠幸福,這會讓我很是嫉妒。你有的,我可以不要,但我不能容忍你一直擁有,明白嗎?生離和死別,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麼痛苦,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得到了再失去,眼睜睜看著它一點一點粉碎,再也無法複原。”
一個人見別人擁有的越多,憤怒就越強烈,最憤怒的人,關鍵時刻會把自己的一切都押進去。
“更何況,你都已經做了選擇了。是你親手放棄了能帶他脫離痛苦,遠離此地的機會。你真的捨得他嗎?你現在還有機會後悔穩穩抱住你親媽的大腿。”
鄒司禮不做任何解釋,也不需要再對曲應騫提問。他明白在曲應騫的世界,不同階段,命運陸續鋪開路口,曲應騫也只能邁向自己可以承受的選擇。
世上有千萬種苦難,不單單只為誰降臨,也不會特意對誰網開一面。
只是非得經歷這麼多鄒司禮才明白,他竟然……從來都不是曲應騫的未來。
過去兩人一起躺過的床墊,一起吃過的飯,一起走過的路,都只是命運偶然的饋贈罷了。
與宏大的生命相比,愛情只是最小的一件。可是這件小事,卻是鄒司禮多年人生裡,在海水沒過頭頂之前,最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希望得到真相,卻又恐懼這冷冰冰的真相。
明亮的白熾燈,一針一針紮著他的眼睛。
“一定會抓住你,所有人,不惜代價。你別那麼荒謬成天想入非非,實際上是在給別人當跳梁小醜還不自知,總以為自己淩駕於一切之上,全世界的人都是愚不可及的模樣,唯獨你站在高處像朵閃亮的玫瑰。天底下還沒有戳不破的謊言!”
“對,所以你盡情地去找那個箱子吧。看看你昧天瞞地的父親除了我這個私生子,還給你留下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不得不說,老弟,你和警察在一塊兒,心居然也變赤誠了呢。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鄒司禮居然也會有一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善良心?簡直比那些謊言更假。還有那些謊言,是從黑暗夾縫中生長起來的,從底下那些腐爛的肥料中冒出頭的東西。一開始沒有人會覺得它是威脅,都不在意,等它長成人形人們開始慌了,用盡全力去砍,就會發現根本砍不完,等到它的高度早已超過人類,人就開始懼怕,連砍都不幹了,只能唯它為所欲為。所有人?哈哈,我真是拭目以待。”
“你到底要幹什麼?”鄒司禮感覺頭暈目眩。他彷彿看到那些被殺害的屍體一起湧向他的思緒深處,輕盈但帶著血跡。再不努力,事情就會以一個倉促的方式結束。
警察寫一個彙報,裝入檔案,檔案上貼一個注腳,標有出生和死亡日期。
城市的記憶並不會儲存這些犯罪行為,檔案上也只會殘留三兩記錄和話語。但這些冤魂會一直來回行走,永不安寧,尋求著一絲關注。
“人啊,總是喜歡帶著答案問問題。不過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我無非是看到你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挖掘,好心指引你而已。”
“難道十二神全都有?”鄒司禮諷刺道:“中國人拿外國人的東西包裝自己拿來犯罪,做賊都做不像,醜態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