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責備祂,他們在怨恨祂。怨恨祂為什麼要拋下他們,責備祂為什麼要逃避神位。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席捲全身的疼痛,逐漸冰冷的血液在體內流淌著。
平靜的心跳聲開始在黑暗中響起。
他抬起眼眸,渾濁的血液之上,他瞥見了一雙淡漠的蒼瞳。白發藍眸的神明站在水面上,垂下眼簾。
那是一雙沒有感情色彩的眼眸。
祂朝自己伸出了手。
“【你已經很累了,不是嗎?】”祂的容貌在水波的蕩漾中,顯得有幾分扭曲,“【來到我身邊吧,握住我,你會獲得你所渴望的一切。】”
春廊下意識握住了那隻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也沒有任何聲音的手。
為什麼他會覺得,那應該是一隻溫暖的、會伴隨著聲音的手?
他又往上摸索了幾分,光滑的肌膚上一無他物。
這應該有些什麼的,他想。
是什麼呢?
他好像遺忘了什麼。
他成為了祂的代言人,代替祂,行走在人間大地。
他有了全新的名字,人們都喊他,“神子”。
他傾聽過老者的祈禱,感受過孩童的欣喜,旁觀過貴族的爾虞我詐,也見證過平民的背信棄義。
他的雙眼看到了太多太多,多到那雙眼睛也變得如同死水一般,平靜而淡漠。
他又一次回到了祂的身邊,兩人一同站在神社內,頭頂是幾近枯萎的禦神樹。
祂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淡漠的表情,冰冷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龐。
祂說,“【神子,你遊歷了那麼多地方,你覺得凡人是否還值得神明的愛。】”
他低著頭,突然聽到了微弱的聲音。
就像是玉石碰撞在一起,清脆的響聲。
這陣聲音是那麼的微弱,卻又是那麼的悠遠,他抬起頭,看向那棵枯萎的禦神樹。
這棵樹不該這麼枯萎,他想。在枝幹上方還應該有個歪歪扭扭的觀景臺的,他勾起了唇角。
半晌,他轉過頭,看向祂,“無關值得,凡人無須神明的愛,也能逆著命運洪流揮刀而上。”
“【神子?】”
“我不是神子,”春廊後退一步,躲開祂的觸碰,他舉起了手,“我是人,是春廊禮”。
紅繩穿過白色的平安扣,纏繞在他的手腕處,帶著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