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都已經快十點了,程母依舊沒有回屋。
程父只得下床,拄著手杖從屋內出來,正要下樓去找,卻見程禧從樓下上來,父女二人再見面,程禧自是猜到他想做什麼。
“媽不在樓下,在徽徽房間陪著她呢。”
聞言程父眉頭一緊,抬眼看向程徽的屋子,“又不是小孩子,陪她做什麼?”
程禧去到程父身邊,手肘撐在欄杆上。她想了想才略顯嚴肅的說:“媽是想補償徽徽,她覺得虧欠了徽徽二十年的母愛。”
二十年前,程徽三歲那年,程禧十二歲。
在程徽三歲生日那天,她不知是從哪裡拿到了一個胸針,程禧怕她不小心傷到自己,於是便要將胸針從她手裡奪走。可小小的程徽怎麼都不肯鬆手,程禧一時著急,便用了力。
結果胸針是奪回來了,但那時年幼的程徽腳下一晃,沒站穩,從三層臺階上摔了下去,扯著嗓子大哭。
程母見此一幕近乎本能的從屋內沖出來,抱起程徽細聲哄著,心疼的紅了眼,又大喊著讓管家準備車,要帶著程徽去醫院檢查。
程禧站在一旁,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那時程父已經在幫著孫奶奶打理公司,整日裡忙個不停。就連程徽生日這天,他也只是急匆匆的趕回來,卻也正好看見這一幕。
走上前後,張口便說:“有了親生女兒,就不顧小禧的感受了,你別太偏袒小徽了。”
那時程母已經嫁給他五年了,有程徽之前,她將程禧視如己出。有程徽之後,她對程禧和程徽一視同仁。
可他這話無疑是給程母按上了一個偏袒親生女兒、不管繼女的惡名。
程禧在一旁替程母解釋,“爸爸,媽媽沒有偏袒小徽,是我不小心把小徽推倒了,媽媽沒有不管我。”
可即便如此,程父還是說:“我只是在提醒她,這一碗水要端平才行。”
但一向敏感的程母又怎麼會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就是怕程禧受委屈,怕她會更偏愛自己的親生女兒!
哪怕她已經盡心盡責的做了五年程太太,可得到的也僅僅是程父的一句“提醒”,但也更像是警告。
程母徹底明白,在他心裡程禧更重要。
心寒來的悄無聲息,卻又震耳欲聾。
她自此以後便將妻子、後媽、兒媳這三者身份,當工作一樣經營,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而恰好這年程父在公司擔任要職,媒體對她的言行也多有關注。最被關注的,仍是程家這一家四口的關系。
她一碗水端平,也總能被人挑出毛病。除非那碗水稍稍傾斜於程禧,才能讓人覺得她是將兩個女兒一視同仁。
她擔不起“偏愛親生女兒”、“對繼女不好”這樣的筆下描寫,於是便在日複一日中,對程禧也越來越偏向。
程父對此十分滿意。
至少大女兒不會因為沒有了親媽而被後媽虐待。
而他也擁有了一個識大體、明事理的妻子。
但唯一不好的,是他的妻子對他從此以後便沒有太多情緒,不生氣,也不跟他鬧,就算他深夜與人應酬喝酒,她也從來不會打去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