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沐反問,他的聲線有了一絲冷冽的、開始滑坡的波動。
景元點頭,見鬱沐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繼續道:
“最後一點,在向丹鼎司調取你的資料時,十王司接到了一則針對你的舉報。”
鬱沐一怔:“舉報?”
景元點頭:“沒錯,針對你舞弊考核、惡性競爭、對考核官許以重利,獲得晉升名額的舉報。”
簡短的詞彙落到地上,噼裡啪啦,像冰冷的銅質珠子,碎成了齏粉。
鬱沐忽然覺得眼前的白光太過熾盛、蒼白、灼目到令人作嘔。
視野裡的一切都成了死寂的白。
將軍冷肅的話語在落針可聞的大廳裡一遍遍回蕩。
“丹鼎司的丹士狀寫了聯名舉報書,其中陳述了你在獲取見習醫助晉升考核名額的過程裡,對丹鼎司職評小組的外聘專家,百吉,進行了以你為主導的利益運作和舞弊行為。”
景元的語氣有些猶豫,但不明顯。
“這件事,丹鼎司內部會進行下一步的核實,但舉報書已經生效,丹鼎司內部,已對你的行為給予了處罰。”
“丹士鬱沐,有違醫規,現交予十王司,革職查辦。”
“……”
鬱沐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大廳空曠,景元的吐字如此清晰,每一個咬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革職查辦。
鬱沐一遍遍咀嚼著這四個字,忽然,一絲冷意從指尖上躥,流過軀幹,向上沖擊,他第一次感到通體發寒。
手指開始顫抖,手腕上的鎖枷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這聲音令人牙酸,引得景元和月禦不得不警戒。
可鬱沐依舊站在原地,低垂頭顱,沒有絲毫動作。
呼吸變得急促,視野邊緣在膨脹,顯出扭曲的銀杏葉花紋,如果他是個普通的仙舟人,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墮入魔陰了。
但他不是,建木是不會墮入魔陰的。
建木只會憤怒。
鬱沐的瞳孔微微放大,久違的、無法遏制的、足以傾覆這艘仙舟的怒意和憎惡在醞釀,他清晰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渴望著的、不惜忍受猜忌也要竭力維持的平靜生活,一去不複返了。
他只是想有一個家,僅此而已,但身為孽物,這樣的願望也不能被滿足。
「孽物妄圖與仙舟人共存,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早在他化成人形,在倏忽之戰中放棄強行擄走丹楓,選擇融入羅浮的那一刻,他就錯了。
不,或許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