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號床,白茉薰,可以出院了。”
簡短的幾個字,在滿是黴味的病房裡炸響,幾抹白色的身影皆是一震,抬起眼來,一片的空洞無神。
最裡頭的病床上,一抹白色的側影輕顫,翻身下床。
骨節分明的慘白手指,緊緊地握緊行李的袋子,然後提起沉重的行李,走下床來。
“我走了。”無力的聲音迴響在滿是臭味的病房裡,軟綿綿的似是沒有任何生氣。
白茉薰環顧了四周雪白的一切,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刺激著她的感官,令她一陣發暈。
這五年來,她每天面對著的都是同樣雪白的牆面,聞著同樣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那樣的味道延伸進鼻子裡,便如同油漆般黏黏糊糊,怎麼甩也甩不掉。
手腕上觸目驚心的一道疤痕,便是她割腕留下的傷口,每天生不如死地活著,只有感覺到痛感,她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個死人。
她沒死,真好,還活著。
既然老天讓她命不該絕,那麼她就要去向他討債,討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茉姐姐。”蒼老的聲音響起,飽經滄桑的臉上,渾濁的眸光隱隱有淚光閃爍。
臉上的恨意一閃而逝,白茉薰看著她,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的孩子找回來。”她不再回頭,跟隨著護士的腳步走出了令人窒息的病房。
穿過寂靜無聲的走廊,經過的病人表情麻木不仁,眸光呆滯無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令她想起泡著人體標本的福爾馬林,暈眩的感覺,令她的身子也跟著晃了晃。
“白小姐,小心。”溫柔的女聲傳來,護士輕輕地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謝謝!”白茉薰藉著護士的臂力,站定,慘白麻木的臉上也溢位一抹極淺級淺的笑。
“不用,白小姐,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別讓自己受太大的刺激。”護士輕聲說道,語氣裡滿是關切。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關心。”白茉薰禮貌地道謝,慘白的臉上難得浮起一抹紅暈。
“白茉薰小姐,你太客氣了。”護士輕輕地說道,唇畔浮起一抹淺淺的笑。
溫暖的陽光突然從門外傾瀉進來,傾瀉在白茉薰身上,烏黑亮麗的秀髮撫上一抹薄薄的金色。
白茉薰看著窗外溫暖的日光,眸光悠長,恍若隔世。
“白小姐,醫院門口到了!出去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護士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遍,看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心底有一抹淡淡的心疼掠過。
“恩!我會的,謝謝。”白茉薰禮貌地道著謝,仰起頭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臉上浮起一抹不可置信。
她,自由了嗎?她,終於自由了嗎?
抬起手,把手放在額前,日光從她的指尖穿過,帶著些許刺眼。
回頭看了看緊閉的瘋人院大門,聽著從裡面傳來的嘶吼聲,她的心底忽地掠過一抹感慨。
她終於逃出來了嗎?她終於逃離了這個地方了嗎?終於逃離了這個禁錮著身體,靈魂與呼吸的牢房,逃離了這個昏暗並臭氣熏天,沒有任何人身自由的牢房。
聳起鼻子,深吸了一口充滿自由味道的空氣,她麻木不仁的眸底重新燃起了一抹復仇火焰,只要還活著,那她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報復計劃,離纖塵,既然我現在出來了,那麼五年前你欠下的債就必須還。
白茉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地上,直到察覺到腳下傳來泥土真實的鬆軟感,直到那真實的感覺直達心底。
時不時地,她也會回頭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