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可怎麼跟趙豔芳交差啊!
相裡亭穿好鞋,頗講究地整了整袖口衣領,提著糖炒栗子和小點心走到李平跟前:“哥,咱們回去吧。”
李平伸手要拎東西,相裡亭往回一避,噫,不給。
“不是說都是給我的麼我自己來就行。”相裡亭笑道。
嘴唇蠕動,李平目光一偏,眼前的人瘦得快要皮包骨,裸露在外的面板跟皸裂開的深色土地沒差,終究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算了,反正也沒剩多少了,挨罵就挨罵吧。
鎮衛生院與麥香村相隔不遠,只是路況不太好,崎嶇不平的黃土路一旦掀起煙塵,便格外嗆人。
相裡亭走著走著,小石子不知從哪兒進來,磨損著腳底,低頭抬了腿一看,才發現鞋的後半截是開裂的,身上穿的也全是破衣爛衫,拿個破碗去行乞沒有一點兒違和感。
在醫院吃了頓飯,加上這一路走得也慢。等到他們回家,院子裡已經擺上了飯桌,李平的妻子在小廚房裡做飯,趙豔芳臉色陰沉坐在凳子上,三角眼洩露的眼光格外兇戾,活像一條擇人而噬的鬣狗。
李平腳步一頓,暗叫一聲不好。
相裡亭徑自越過他,往飯桌邊走,他走了一路又餓了。
見他走過來,穿著印花背心的中年女人三角眼兇狠地瞪著相裡亭,一揮雞毛撣子站起來,尖銳的喊聲刺耳。
“你身上這味兒哪來的”
“我讓李平給小誠買的東西,都讓你給吃了!”
喊聲驚雷般炸響,驚起樹杈上啄毛的幾只麻雀。
“饞得沒邊了你,看我打不死你!”
雞毛撣子用力抽過來,卻被一隻枯瘦的手穩穩截住,趙豔芳不可置信地往回抽,不料那手腕一轉,將雞毛撣子劈手奪過去。
耳膜被吵得有些刺痛,相裡亭目光稍稍下移,諷道:“那是給我買的,我不吃難道還留給李誠他餓死鬼上身了,非要搶別人的”
扔掉雞毛撣子,相裡亭垂眼看又驚又怒的趙豔芳,吊兒郎當笑了:“不過也對,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兒子,畢竟你這胡攪蠻纏撒潑打賴的勁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肯定學了不少。”
末了,相裡亭“嘖”了一聲,不客氣地推開趙豔芳:“愣在這幹嘛啊,別人還坐不坐了”
院子裡動靜不小,小廚房裡的切菜聲停了片刻,又接著響起來,門口悄悄探出了兩個紮著揪揪的小腦袋。
李平雙眼睜大,不敢相信院子裡跟趙豔芳罵起來的人,居然是他寡言少語,委屈全往肚裡吞的二弟。
眼看趙豔芳怒不可遏,他們都沒有好果子吃,李平連忙上去勸架:“媽,二弟他今天……”
自古勸架裡外不是人。
趙豔芳懶得聽他叭叭,一把推開李平,伸出藏泥納垢的長指甲往相裡亭臉上懟:“死崽種!你在這兒跟我罵誰呢什麼叫給你買的那都是我掏錢讓李平去鎮上買給小誠的!你手上拿的什麼拿來!別給臉不要臉!”
相裡亭看趙豔芳被李平攔著,猴兒似的掙紮跳動,但就是過不來,他甚至還有閑心給自己倒杯水潤潤喉。
“李平你說!剛才是不是我給你的錢,讓你去鎮上給小誠買烤紅薯、包子這類他愛吃的吃的沒看到,味兒可全在這崽種身上了,李平你就說是不是!”